第36章 坐上县委书记的位置

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

既能让希望生根发芽，也能让矛盾在沉默中悄然深化。

自那日石盘村的“物资盛宴”后，整个光明县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心剂。

李承烽与许半夏——

这位红星农场实际上的掌舵人，雷厉风行地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

接下来的几个月，成了光明县历史上最热火朝天的时期。

三千亩连片的土地上，机器轰鸣，人声鼎沸。

李承烽几乎将办公室搬到了田间地头，他脱下中山装，换上最朴素的劳作服，卷起裤腿，和农民们一起翻整土地，规划沟渠。

他的理论知识与农民们世代相传的经验，

在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而许半夏，则展现出了她作为企业家的惊人魄力与效率。

她调来了红星农场最先进的播种机和农用设备，带来了专业的管理团队，将现代企业化的管理模式，第一次引入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她和李承烽，一个主抓技术与方向，一个主抓管理与执行。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光明一号”的种子，就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被悉心播种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

光明县的田野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景观。

当周遭的土地在寒风中逐渐变得枯黄萧瑟时，那三千亩示范田，却覆盖上了一层厚实而油亮的绿色绒毯。

那些麦苗，比任何人家、任何年头的都要粗壮，叶片肥厚，迎着冬日的冷风，倔强地挺立着，充满了蛮横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来自市里的封锁，也如期而至。

入冬后，李承烽以县政府的名义，两次向市里提交了关于“冬季农田水利设施修缮”和“春耕农机具补贴”的专项资金申请。

这两份报告，都如同石沉大海，最终被以“市财政困难，请各县自行克服”的冰冷红头文件，

原封不动地驳了回来。

县委大院里，风言风语再起，都说李县长虽然开头搞得轰轰烈烈，但终究是得罪了市里，被“穿了小鞋”，这条路走不长了。

李承烽对此，只是置之一笑，不作任何解释。

他似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农业上，

但只有祁同伟知道，

在这些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一张针对梁家的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

每隔半个月，祁同伟都会借着夜色，亲自开车去一趟省城。

他不会在光明县的任何邮局投递，而是选择在省城一个不起眼的邮筒，将一份份新的、不记名、不留任何痕迹的材料，寄往京州市检察院纪昌明的办公室。

那些材料里，有的是梁群策利用职权为亲戚承包学校工程的模糊证据，有的是他与某些书商之间不清不楚的经济往来，还有的……是他妻子那张附属卡上，与收入完全不符的、在奢侈品店和高档酒店的惊人消费记录。

这些材料，每一份都不足以致命，但当它们一份份累积在纪昌明的案头时。

就如同一块块沉重的砝码，不断加重着他心中那杆名为“正义”的天平。

时间来到了来年的初春。

三西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当第一缕春风吹过光明县时，那三千亩示范田，己经不再是绿色的绒毯。

而是化作了一片波涛起伏的、金色的海洋！

那麦穗，长得比孩童的小臂还要粗，一株株都沉甸甸地弯下了腰，的麦粒几乎要将麦秆压断。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麦香。

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农，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断定——这将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足以载入县志的超级大丰收！

这片金色的海洋，

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光明县县委书记吕青山的办公桌上。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己经燃了半截，烟灰摇摇欲坠。

他的目光，则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份刚刚由秘书送来的，盖着市委办公厅鲜红印章的烫金请柬。

——

“关于召开全市年度工作总结暨表彰大会的通知”。

一瞬间，那些积压在记忆深处的、屈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吕青山的思绪，飘回到了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个相似的初春。

他都会像现在这样，枯坐数日，绞尽脑汁地写那份长达数千字的“自我检讨”。

然后，在全市几百名干部灼人的目光注视下，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台上，一遍遍地为光明县那雷打不动的“全省倒数第一”做着苍白的辩解。

他记得，邻县的书记们在台下那种同情又带着轻蔑的眼神；

他记得，市领导在主席台上那毫不留情、点名道姓的严厉批评；

他更记得，每次开完会，自己走出市委大院时，那种连腰都首不起来的、深入骨髓的耻辱感。

那份请柬，对他而言，从来不是荣誉，

而是一年一度的“公开处刑令”。

但今年……

吕青山缓缓掐灭了烟头，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县委大院里，来来往往的干部们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叫做“干劲”的东西。

远处，农业局和水利局的人正围着一张图纸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年轻人。

而那三千亩即将丰收的、金色的麦浪，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足以震动整个汉东的惊天功劳。

去开会？

去了说什么？说这都是我吕青山领导有方？

他自嘲地笑了笑。别说别人不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去抢这份功劳？他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那不仅是自取其辱，更是对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年轻人的亵渎。

他认命了。

不是因为畏惧李承烽身后的背景，而是在这几个月的亲眼见证中，被对方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和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彻彻底底地折服了。

他站起身，拿起那份对他而言重于千钧的请柬，第一次，以一种下级拜见上级般的郑重姿态，敲响了李承烽办公室的门。

“李县长。”

吕青山走进办公室，将请柬轻轻放在李承烽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市里的会，通知下来了，三天后。”

他看着李承烽，眼神复杂，有敬佩，有感慨，最终都化为一种由衷的真诚：“往年，都是我去。去挨骂，去检讨，去给我们光明县丢人。”

“但今年，”

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尽前半生所有的憋屈，

“今年不一样了。

这份功劳，这份荣耀，是你李县长一手打下来的，

我吕青山……

没那个脸去台上占你的光。”

“这个会，理应由你去。你去告诉市里所有人，我们光明县，从今天起，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李承烽静静地听着，他能从吕青山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个中年男人半生的压抑与此刻的解脱。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平静地拿起请柬，点了点头。

“好，吕书记。”他说道，

“我会去。”

光明县的人都知道，也许当这茶麦田真的被收割下来。

李承烽就要真实的坐上县委书记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