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启兰兄妹的争端

石盘村小学，简陋的办公室里。

秋日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格，稀疏地洒落在几张斑驳的木桌上。

空气中，

混杂着旧书本特有的霉味和淡淡的粉笔气息。

李承烽换上那身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捧着高启兰递过来的热茶。

茶水是普通的劣质茶叶，入口微涩，却带着一股暖意，驱散了方才落水带来的寒气。

他听着高启兰略带哽咽地讲述着学校的困境：

师资的匮乏，教具的简陋，校舍的破败……

每一桩，每一件，都像一根细密的针，轻轻刺痛着他的心。

“孩子们很聪明，也很努力。”

高启兰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只是……他们本应该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对未来的期盼，也夹杂着对现实的无力。

李承烽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

他放下手中的搪瓷茶缸，水面微微晃动。

“高老师，”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所说的这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了。”

他没有说太多空泛的许诺，只是用最首接的方式表达了他的决心。

“光明县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学校的硬件设施改善，教师队伍的建设，以及孩子们的教材、文具问题，我会立刻着手安排解决。”

他转向随行的办公室主任陈思明，语气不容置疑：

“陈主任，你立刻起草一份报告，就以石盘村小学为试点，详细列出所需修缮的校舍项目、急需的课桌椅、黑板、粉笔等教学用具清单，还有标准教材的需求数量。”

“报告拟好后，一份首接报送市后勤部门，请求紧急调拨；另一份，抄送市教育局，要求他们配合。”

“对了，再写一份报告给我，我自己有用。”

李承烽知道，单靠光明县这点财政，杯水车薪。

必须向上争取！

而王有胜这个李云龙的老部下，是他现在能动用的最首接有效的省级资源。

这一份多余出来的报告，他自己递交给王有胜。

陈思明愣了一下，这位新县长真是雷厉风行。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李县长！我回去后马上就办！”

李承烽又看向祁同伟：

“同伟，你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县里一些单位淘汰下来的旧办公家具里，挑一些还能用的，先送一批到各个缺口的乡村小学应急。”

“是！保证完成任务！”

祁同伟干脆利落地回答。

他知道，这位李县长是真心想为老百姓办实事。

这也是自从他前几天被借调过来接收到的第一个正式的任务呢，他也想好好表现。

安排妥当后，李承烽再次看向高启兰，眼神温和了许多。

“高老师，请你放心。

也许不能一蹴而就，但我保证，光明县的教育面貌，一定会一天天好起来。”

“你们这些扎根基层的老师，是光明县的希望。

县委县政府，绝不会让你们流汗又流泪。”

高启兰的眼眶再次了。

她来这里支教大半年，第一次有领导如此郑重地对待她们这些乡村教师的困境，并给出如此具体的承诺和行动。

“李县长……”

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我代表孩子们，谢谢您！”

李承烽微笑着摆了摆手。

他又与高启兰简单交流了几句关于教学上的事情，鼓励她继续坚守岗位，并表示县里会尽快组织教师培训，提升整体教学水平。

临走时，孩子们都从教室里跑了出来，怯生生却又满怀敬佩地看着这位救了小石头、又承诺给他们修学校的年轻县长。

李承烽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心中充满了力量。

夕阳西下，李承烽一行人离开了石盘村。

拖拉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留给石盘村小学的，是一个崭新的希望。

当晚，石盘村小学，高启兰的宿舍。

昏黄的煤油灯下，高启兰铺开信纸，将白天发生的一切，以及李县长的承诺，都写进了给哥哥高启强的信中。

她实在太激动了，写完信还觉得意犹未尽，便跑到村里唯一一部手摇电话机旁，好不容易才接通了远在京海的哥哥的电话。

“哥！我跟你说，我们光明县新来的李县长，

他今天……”

高启兰兴奋地将李承烽救人、视察学校、当场拍板解决困难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还说，欢迎你去光明县考察农业项目呢！哥，我觉得这位李县长，真的很不一般！

他跟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当官的完全不一样！”

电话那头，高启强沉默了片刻。

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小兰，你还是太年轻了。”

“天下的官，有几个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一个县长，能有多大能量？他今天答应你，明天能不能办到还是两说呢。”

高启强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傲与暗示：

“你哥我在京海，背后可不止一个县长那么简单。你呀，还是早点回来，别在那种穷地方耽误自己。”

高启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没想到哥哥会是这种反应。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县长他是真心想为老百姓办事的！我相信他！”

她有些生气地反驳。

“相信？”高启强嗤笑一声，“小兰，社会复杂得很。你安心教你的书，别的事情少掺和。听哥的，没错。”

“我不！”

高启兰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李县长和他们不一样！他一定会改变光明县的！”

她感觉自己和哥哥的观念，似乎越差越远了。

“哥，你要是总用这种眼光看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啪”的一声，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高启兰心中既委屈又有些失落。

但她握了握拳，眼神再次坚定起来：

李县长，我信你！

次日上午，光明县县委书记办公室。

县办公室主任陈思明，正小心翼翼地向县委书记吕青山汇报工作。

当他提到李承烽县长指示，要求为全县乡村小学申请调拨一批新的课桌椅、教材等教学物资，并且报告要首接上报市教育厅时，吕青山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哦？李县长这是要……大包大揽啊。”

吕青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思明额头渗出一丝细汗，解释道：

“李县长也是体恤基层困难，石盘村小学的情况确实……比较糟糕。”他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补充道：

“吕书记，这事……您看县里财政这边……”

吕青山放下茶杯，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思明啊，李县长既然己经做了指示，报告也指定了上报的途径，那就按照李县长的意思去办嘛。”

“教育是好事，我当然支持。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咱们光明县的财政状况，你也是清楚的。

‘米’就那么点，想做‘饭’的地方却多得很。”“这事，既然是李县长安排的，又是首接找的市里，那后续的落实，自然也该由李县长去盯着。”

“我这边，就不多过问了。

谁的孩子谁抱走嘛，呵呵。”

吕青山打了个哈哈，将皮球踢得干干净净。

陈思明心中暗暗叫苦。

这吕书记，摆明了是想看李承烽的笑话

。市教育局那边，因为光明县穷，拨款向来是能拖就拖，能少就少。

以前县里为这事跑过多少趟，都收效甚微。

这次李县长虽然来的时候兴师动众，但是王有胜天高皇帝远的，市里里条条框框也多，真能那么顺利吗？

“是，吕书记，我明白了。”

陈思明不敢多言，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待陈思明走后，吕青山独自坐在办公桌后，眼神有些阴晴不定。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关于李承烽要在石盘村搞高产作物示范田的详细计划。

“哼，高产作物……”

吕青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种子、化肥、农药、技术指导……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人？”

“上面拨下来的那点专项资金，够干什么的？”

“到时候种出来了，销路又在哪里？真以为种地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位年轻的李县长，

有背景，有冲劲，是没错。

但想在光明县这潭深水里搅动风云，怕是没那么简单。

等着瞧吧，理想很，现实……往往很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