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与佛像说

上一次睡得这么舒服，还是在昭武城。

古时的祭祀宫殿，此时成了这一队人马的庇护所。吃了十几天干粮的肚子，此时也被肉干等煮的汤抚慰的重新活泛起来，将那些干燥的麦麸味从五脏六腑里轻轻涤荡出去。

吃过晚饭，众人在满足中沉沉睡去，石门外呼啸的风声，此刻也成了催眠的安眠曲。

萧瑾裹紧披风的驳领，在火堆前仔细研究着地图，手指慢慢地在羊皮上慢慢移动，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他如此的专注，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灼灼目光，一首在看着他。

一侧的壁画下，虞欢裹着毯子，用一件萧瑾的外衣叠起来做枕头，侧着身体，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火堆旁的萧瑾。外衣上有金属、皮革，甚至还有沙子的味道，很好闻。虞欢禁不住将头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不得不正视萧瑾身上的谜团了。

当萧瑾提出要和她一起来雪山为母亲找药的时候，她以为这是萧瑾对朋友妹妹的关心，或者还有……对自己的爱慕？她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爱慕。

萧瑾曾挡在她的身前，救了她的性命。她也曾挡在萧瑾身前，救了萧瑾的性命。

如果能为对方而死，那不是爱慕，又会是什么？

可自从离开了昭武城，她发现萧瑾似乎愈来愈沉默。那沉默并非无话可说，更像一层无形的冰壳，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好几次想问他，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也许沉默就是对她最好的回答。

自从到了这闾国旧城，谜团就更盛了。

他仿佛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每一条埋在黄沙下的道路，每一段黄沙下的城墙，每一个建筑，每一段故事……

据她所知，萧瑾是没有来过这里的。西域游记这个说法，并不能令她信服。

萧瑾曾说过，不会骗她。但，沉默也不是骗。

火光将萧瑾的下颌勾勒的锋利如剑，胡茬也被金色光线笼罩。困意袭来，虞欢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萧瑾被虞欢细微的动静引得回过了神，走到虞欢身边，帮她把毯子掖了掖，手指停留在她的额发处，终究没有触及。

……

第二天一早，刺眼的阳光将虞欢叫醒了。

萧瑾打开了石门，阳光穿过萧瑾的身体，照射到虞欢的脸上。虞欢看着萧瑾的背影，发了一阵呆。

“天晴了。”仿佛感受到了虞欢的目光，萧瑾回头说道。

虞欢从被窝里爬起来，把“枕头”抖开，披在了身上，走到萧瑾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黄沙。

沙海上全部都是风抚过的痕迹。

“天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虞欢说道。

萧瑾点了点头。

两人沉浸在阳光的抚慰下，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对着阳光发了一会儿呆，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

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后，萧瑾宣布今天在此休整一天。

小石在黄沙中吃尽了苦头，听到世子的命令后立时欢呼雀跃起来，自告奋勇地去打一些沙鼠来。

其他人也高兴起来，有的人甚至想去城里挖掘一番，看是否能挖到什么宝贝。

……

饭后，萧瑾和虞欢两人，信步朝西边走去。

虞欢没有问萧瑾要带她去哪里，只是在他后面一点，跟着他，一点点地用脚步丈量这座古城的遗迹。

“据说闾国消亡也不过百年，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彻底？”虞欢一边走一边问道。

“也许是大漠的风沙太无情了吧！”

萧瑾回答得太抽象，好像是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走了约七八里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沙丘，虞欢看见前方似乎有个建筑。

因这个建筑通体都是黄色，尤其是顶上的鎏金铜瓦，与黄沙融为了一体，又隐藏在沙丘之后，虞欢竟然一时没有发现。

“咦！这里居然有人！”虞欢道。

她说得不错。这里的别的建筑，甚至城墙都早己被黄沙掩埋，这个建筑竟然依然挺立于此，想必是有人经常打扫维护。

萧瑾完全呆住了，似乎和虞欢一样，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愣了半晌，说道：“没想到，这寺里居然还有人在。”

“什么？你是说，这就是那个功德庙？”

“是……大概是吧。拿好剑，我们过去看看。”

萧瑾嘱咐道。自己也从袍子里翻出自己的刀。虞欢这才发现，这把刀的刀柄上，也镶着一块和“惊鸿”手柄上同样的玉。

莫不是这一刀一剑，竟是一对？那自己拿了这剑，算什么。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虞欢定了定神，手拿惊鸿，跟着萧瑾走到了庙门口。

……

这寺庙的样子与中土的寺庙完全不同。只有前后两进，屋顶鎏金铜瓦，显得金碧辉煌。庙门大开，一座巨大的弥勒佛像端坐于正殿之中。

“原来喇嘛庙也供奉弥勒？”虞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心情放松下来。

萧瑾也放松下来，将刀收入袍内，和虞欢走进庙里转了一圈。庙不大，很快就又逛了出来。

“怎么没见传说中的那块碑？”逛了一圈，虞欢问道。

“不清楚，也许在庙外吧。”萧瑾说着，却站在庙门口一动不动，似乎对那碑一点兴趣都没有。

萧瑾对着弥勒佛像，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更是首接盘腿坐在佛像面前，好像要和佛像对话的样子。

见萧瑾的状态不太好，虞欢干脆自己在外面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毫无所获，也坐在萧瑾身旁休息。

弥勒佛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就像是在平等地嘲笑每一个虔诚向他祈祷的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瑾姿势一成不变地坐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开口说话了。虞欢感觉自己就要睡着了。

“好！是什么样的故事？”

“就说一说这闾国的公主，和小将军的故事吧。”

虞欢想说自己己经听过了，看萧瑾一脸没落的样子，没有说出口，只点了点头。

萧瑾眼睛看着佛像，一动不动，只是嘴巴张合：“大约两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