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尸油圣胎

幽深冰冷的气流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一缕鼻息，盘旋在巨大排气管道的最底部。污油凝块碾碎凝固油壳和半腐败金属碎末的咯吱声，是这废弃坟场唯一的心跳。它翻滚着，如同一颗被恶魔呕吐而出的结石，在冰冷锈蚀的合金管壁刻下粘腻的轨迹。滚动，粘附，剥离；再滚动。外壳底部与粗糙管壁摩擦的部位，几处硬壳碎屑和凝固油脂被剥离下来，露出下方颜色更深沉、纹理更致密的再生结构层——那新愈合的“皮”更像某种深埋地层亿万年的鳞化石。

咕噜……滋…

凝块滚过一小片由冷凝水和金属碎屑混合成的黑色油泥，浑浊的泥浆瞬间被碾入底壳新增殖的细微缝隙孔洞。孔洞如同无数张看不见的嘴，贪婪地吞咽、分解。

指令在冰冷的灰蓝晶片核心激荡：

[结构同化：底层油泥……含铁量……19.8%……碳分子结构稳定……可部分替换能量输入]

滚动的势能悄无声息地将管道壁的冰冷传导吸收。粘附在体表的铁锈屑被强大的表面静电场强行分解，金属粒子穿透外壳，汇入新生的金属爪臂骨架深处，其上的寒光似乎更凝聚了一分。

…………

古斯塔夫打捞修理厂深层“心脏”。

“办公室”内只剩下惨白应急灯源。面具上的黑孔似乎吸收着这最后的微光，深不见底。肥大的身躯僵硬，双手死死钳在控制台上被强行扒开的缺口边缘，骨节因过度用力绷出没有血色的青白。那枚被捏得温热的暗银色“双星尖角”挂坠，被胡乱地、用力过猛地压扣在的操作模块核心接口——那接口根本不是为它设计的，边缘棱角甚至刺破了下方精密的传感晶体薄膜！

“连接！连接！！”喉咙深处的低吼在空腔内回荡，带着血丝的唾液从面具下沿滴落，砸在挂坠和破损的接口上。每一次尝试都将精神如同生铁强行楔入滚烫的模具！

嗡！滋滋——！

控制台下方的主能源模块发出不堪重负的电流尖啸！一根细小的火花猛地从控制台侧面的缝隙里喷出，瞬间烫穿了古斯塔夫油腻的皮袍！焦臭味弥漫！但他纹丝不动！仅有的感知只剩下——

那滴血！那滴黑矮子喷在屏幕上的血！它留在污油凝壳上的位置！就是坐标！精神感应坐标！

他如同将自己头颅硬塞进绞肉机！把自己的精神触须——混杂着惊悸、贪婪与濒死的疯狂——压缩、聚焦！沿着那滴血在污油凝壳上形成的精神“血腥味”……强行投射而去！

…………

污油凝块在黑暗管道中滚动。

灰蓝晶片核心突然震颤！

一股强烈、粗糙、带着焦糊味的贪婪意志……如同生锈的钢钩……毫无征兆地、狠狠钩穿了外壳的屏障！瞬间钉入晶片感知网络的核心！

目标——它刚刚吞噬的那半具“黑矮子”尸体中残留的信息结构！

[感知入侵！]

晶片表层一道裂痕骤然崩亮！狂暴的反冲击流自行启动！如同受创毒蝎的蛰刺本能！比这暴烈精神冲击更原始的混乱排斥力——源自那正在重构的爪臂核心内部濒死的混乱烙印——被粗暴激活！ 如同被搅动的毒蛇窝！

嘶——轰！！

一股无形却暴烈无比的精神反噬风暴沿着那精神钢钩的来源！轰然倒灌！

…………

“啊——呃！！”

古斯塔夫面具下的眼球猛地凸出！血丝如同炸裂的蛛网瞬间充斥！大脑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滚烫铁钎捅穿！又好像一个巨大的金属爪强行捏住他整个颅骨在向内挤压！控制台边缘的合金被他抠穿！滚烫的金属碎片刺入手心！钻心的剧痛混合着纯粹的精神湮灭感！一股粘稠黑红色的液体如同鼻涕虫般从他面具鼻孔下方蜿蜒涌出！

这是精神层面的重创反噬！几乎瞬间压垮了他强行维持的脆弱精神连接通道！

但他肥厚扭曲的意志……如同恶鬼般不肯放手！

那滴血！那坐标！是他最后的希望！

“连……连……”粘稠的血沫喷在面颊内部，“……给……我……”

…………

深窖区-4底层。

无声的死寂冰封核心中。

那道无法被测量的、深过星渊的褶皱……

轻轻……搏动了一下。

…………

污油凝块距离尽头那扇巨大、被厚重锈蚀密封的“闸门”只有不到十米。

滚动戛然而止。

外壳内部灰蓝晶片核心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律动！

那股来自远方的、混合着痛苦与狂躁的精神链接……在精神反噬冲击下……并未完全断绝！

它变成了一条……扭曲的、带电的铁链！

古斯塔夫那濒临崩溃的精神挣扎……如同一盏在暴风中狂闪的黑暗灯塔……被晶片感知力场瞬间捕捉！

混乱核心烙印的狂暴排斥力依然在晶片结构中回荡，冲击着古斯塔夫的精神残片，但更深处……那冷酷的、绝对理性的坐标逻辑模块……强行分流出部分能量，开始……解析这股垂死挣扎的入侵信号来源！

数据流狂暴冲刷：

[精神锚定点特征捕捉：核心能量波形分解……生物电脉冲残留分析……]

[环境结构参数模拟：精神链连接强度阈值分析……稳定性……0.6%……主体崩解可能性……97.1%……]

分析的结果迅速转化为新的指令：

[最优逻辑方案：利用当前链接……诱导其稳定精神投射……坐标验证……]

晶片核心的白光骤然冷硬！如同手术刀！它反过来……在古斯塔夫强行建立的这条濒死精神链另一端……

投放了一组被精心计算的……空间撕裂能结构模型的……简化蓝图片段！

那模型……正是污油凝块内部晶片空间结构雏形的一部分！如同将一块血肉模糊的诱饵……精准地……挂在了那条精神钢钩上！

…………

“呕！”古斯塔夫发出一声沉闷的呕吐，又是一口黑血混着胃液涌出喉咙。面具下视野彻底模糊。精神链接在崩溃边缘发出刺耳的警报。

但就在意识滑入深渊的前一刻！

“哔——！”

他脑内疯狂运转的“深喉”装置监控回路里，那代表外部高维能量监测的指示灯……亮了！ 不是警报黄光！是……被坐标锚定的确认……绿光？！

“坐标？！我的……我的钥匙！！”他如同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腐烂的稻草！所有残余的、被烧得滚烫的灵魂力量瞬间孤注一掷！沿着那条濒临断裂的血腥精神链……向着那枚晶片抛出的、冰冷诱饵模型……不管不顾地…冲撞上去！ 不是连接！是强行…标记！烙印！归属权！

…………

污油凝块内部。

那点源自古斯塔夫最后疯狂意志的烙印……轰然撞在冰冷的坐标模型上！

也就在烙印撞击的同一瞬！

灰蓝晶片核心深处冰冷的空间结构模块——那源于解析空间撕裂能框架的核心结构图谱——剧烈共振！

[坐标标记确认：锚定点位置精确锁定！]

一条新的、清晰无比的通路在晶片内部点亮！这条通路首接穿透了管道尽头闸门、厚厚的废弃层、密集的管道网络……精准指向——

古斯塔夫打捞修理厂地下一层“心脏区”——那台被扒开控制台核心的位置！古斯塔夫本体脑域外围不到三米的距离！

但！

伴随而来的，是那道混乱核心烙印最后未完全消散的精神反噬！

这反噬在内部回路中……随着古斯塔夫那点烙印坐标的锁定……被强行扭曲了攻击方向！

混乱之力……不再冲击晶片……而顺着新锁定的精准坐标通路……变成了一道高速传播的……

污染风暴！

…………

古斯塔夫打捞修理厂地下一层深处。

“嗬……嗬……”如同破旧风箱的笑声在面具下响起。成功了？钥匙的坐标…拿到了？黑矮子的血……值……

嗡！

一股绝对无法被凡人理解的精神震颤……顺着那条被他强制标记的链路……

无声穿透！

没有痛苦！比痛苦更可怕！

那像是……灵魂核心最底层的支撑点……突然被替换成了冰冷的……

未知！

又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饥饿感”……穿透了他脑浆的每一个分子！

一股冰冷、滑腻、无法名状的恶心感混合着源自本能的、如同被顶级掠食者瞳孔锁定的终极恐惧……瞬间攥住了他！比之前纯粹的精神反噬痛苦更黑暗！更深邃！这种情绪……不属于他！但它就是从被标记的脑域深处……爆发出来！

如同滚烫的铅水……从内部倒灌进七窍！

“呃！不——！！”面具下的喉咙爆发出非人的呜咽！

“哗啦——！”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去脊椎的蛞蝓，彻底从控制台上滑落，轰然砸在地面油污里！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抽搐！那枚被他攥在手里、刺破了手掌的暗银挂坠，随着他身体的痉挛，冰冷的金属尖角在掌心血肉中无意识地划动、搅动……带出粘稠的鲜血与碎肉。

而他的颈后皮肤下方……一根平时因肥胖而埋藏极深的、如同粗壮蚯蚓般的暗蓝色静脉……

极其明显地……

跳动了一下！

仿佛脉搏……但频率……

完全不属于人类！

…………

距离闸门十米！

污油凝块内。

数据流冷酷流转：

[锚点锁定：强制空间传输……能量缺口……70%……]

新生的、狰狞的合金爪臂微微张开！爪尖内层幽蓝的混乱侵蚀残留烙印……如同淬火后的冷刃……开始闪烁！

晶片指令精准下达：

[核心功能单元整合……空间撕裂框架雏形……启动……]

嗡……！

凝块正对金属闸门方向的外壳，开始内凹！一个极其微小、幽暗、如同微型空间隧道入口般的“点”……缓缓形成！

周围凝固而肮脏的油泥，如同被投入硫酸的物质，沿着那点的边缘迅速分解、化为细密的粉末流……被吸入！

目标——闸门之后！

目标——古斯塔夫打捞修理厂的核心！

目标——肥厚的肉体大脑……最后的坐标！

传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