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血蚀菌炉

冰冷的金属屑带着铁锈腥气刺入鼻腔。陆巡侧身砸入尘埃的瞬间，无数蓝灰色粉尘如同饥饿的孢子团爆开，疯狂灌进口鼻眼耳。窒息的糊堵感混杂着刺鼻的霉菌辛辣，烧灼着咽喉深处残留的干涸粘液。右眼被粉尘颗粒与滚烫的血痂糊住，只剩下模糊的左眼视野。

然而，就在这狼狈翻滚的尘埃迷雾中，视觉残存的动态捕捉能力死死锁定了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噗嗤！

那团暴露在冰冷空气与弥漫臭氧中的暗红活体菌丝团！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的蚁巢！疯狂悸动！瞬间向外喷吐的并非“烟雾”，而是一片极其浓密、带着强烈挥发甜腥气味、几乎凝成液态的墨绿菌雾暴雨！！！

它们甫一接触空气便剧烈涌动沸腾，内里无数细微到目不可辨、却能折射残余电火花的尖锐结晶孢子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凝成、激射！

咻！咻！咻！

极细微的破空声！仿佛针尖掠过绷紧的丝弦！

目标覆盖方圆数米！自然也包括了那两只正欲转向追击陆巡的钢铁倒刺触须！！！

滋滋滋——！！！

密集如同冰雹砸落滚烫铁板的爆裂脆响瞬间爆开！

墨绿菌雾沾染上倒刺触须粗粝的金属合金表层！瞬间蒸腾起剧毒的墨绿气雾！那些激射的尖锐孢子如同烧红的针尖，狠狠扎入倒刺缝隙中的劣质人造肌肉纤维束、嵌入那些粗糙的焊接缝隙里！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连绵不绝！

钢铁倒刺触须如同被丢入强酸池，缠绕其上的惨白僵化肌纤维肉眼可见地泛起墨绿水泡、冒烟、碳化、萎缩！坚硬的合金倒刺表面也如同腐朽的皮革，迅速被侵蚀出无数细密的蜂窝状孔洞，不断滴落溶解的金属粘液与墨绿腐蚀液的混合物！更可怕的是，那些深深嵌入缝隙的孢子——正在如同种子般向内萌发出灰白色的、细密如毛刷的活性菌丝！疯狂侵蚀着倒刺内部的结构！！！

“呃？！” 一声极其短促、如同金属被撕裂般刺耳的、扭曲变调的惊怒之音！不是生物发出，更像是某种内部能量传导回路被强行烧熔短路爆出的电子杂音！自废墟上方某个阴暗角落的支撑结构后方爆出！

那两只狂暴的钢铁倒刺触须剧烈地震颤、抽搐！仿佛遭受电击的巨蛇！狂暴精准的刺杀轨迹瞬间被剧痛与侵蚀扰得溃散！矛头在半空中失控地乱摆乱戳！矛尖上崩裂甩飞的碎渣如同散弹般西下飞溅！有几块带着灼热金属熔点的碎片擦着陆巡耳廓飞过，留下尖锐的生疼！

混乱！短暂的混乱！致命的杀意被瞬间激化的腐蚀抵消！

机会！！！

陆巡沾满蓝灰尘埃与粘稠墨绿菌雾的左手猛地扣住身边那根锈蚀严重的巨大圆柱形罐体残骸的断裂边缘！指下湿滑冰冷的金属与腐烂绝缘焦糊感的粉末触感混合！右手KSARD仅存的合金手爪，爆发出最后一点强行压榨出的机械力量，狠狠插入身前龟裂锈壳的地面！

向上撑！拖拽！

每一次关节的金属摩擦声都带着零件即将解体的尖啸！他强行从粘稠尘埃中拔起身体！

左肩后方那个巨大冰冷的空洞内，塞满的暗沉熔融金属嵌片仍在剧烈震荡，传导着腹腔深处那根“冰锥”被强行牵引嵌入脊椎骨膜带来的尖锐撕裂剧痛！视野因剧痛和失血在清晰与血红混沌间疯狂闪烁！

翻滚！踉跄！撞向那锈迹斑斑的巨大罐体后方相对稳固的凹陷！

噗通！

背脊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罐壁上！巨大撞击声在死寂中如同炸雷！罐体表面附着的厚厚锈粉扑簌簌落下。

喘息！剧烈的、如同破风箱强行从尘埃中抽取粘滞空气的喘息！每一次都撕扯着被钉死的腹腔深处！每一次抽吸都灌入更多混合着铁锈、墨绿菌毒与臭氧的冰冷腐败空气！胸腔传来火烧火燎的灼痛与冰冷金属刺穿膈膜的撕裂感！

但！视野暂时固定！借助罐体掩蔽，他终于清晰锁定了声音来源！

左侧斜上方！十五米！一处由数根扭曲锈梁交叉堆叠、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肿瘤般铁锈增生堆的“临时巢穴”？！

那巢穴深处！一团……

人形轮廓？！！

不！是一尊……被……镶嵌在锈渣与机骸之墙里的……机械-肉块融合物！！！

高度接近两米五，如同膨胀变形的引擎残骸强行塞进了人形的模具！主体结构类似被严重锈蚀剥蚀的重型动力铠残骸，但表面覆盖着一层惨白色、带着暗紫血丝纹理、如同生牛肉冻僵后的硬化生物质肉膜！肉膜深深嵌入动力铠裂缝中，甚至沿着某些管线接口向内反卷生长！那颗巨大的、勉强能称之为头颅的部位——整个被包在一个极度臃肿、被半透明坚韧菌膜覆盖、流淌着粘稠墨绿和暗红混合液体的巨大透明卵囊之中！

此刻！那卵囊内部的核心！正闪烁着两点如同劣质霓虹灯管频闪的腥红光芒！光源焦点！死死锁定着陆巡藏身的锈蚀巨罐方向！

刚才那刺耳的电子杂音正是由这生物-机械融合体的喉咙位置（那只是一个由破喇叭和变声器组合的、被肉膜包裹的孔洞）挤出！此刻它表面蠕动的肉膜剧烈抽搐，覆盖在左臂位置（那正是延伸出两条倒刺触须的源头）的惨白生物质膜表面，瞬间鼓起无数墨绿色的脓包！内部的倒刺结构正在被菌丝疯狂腐蚀！

“吼——！！”一个混合了电子合成破音与野兽痛苦咆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从卵囊内部爆发！融合体的动作因剧痛变得极其不协调，沉重地向前迈出一步！被镶嵌在锈梁与废物堆中的右腿强行拔出，带起一阵碎裂渣土的瀑布！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一步踏出，覆盖在体表那片区域、如同活肤般的惨白菌肉膜瞬间硬化、开裂、爆开数道墨绿脓汁飞溅的伤口！那粗大的倒刺触须根部更是猛烈抽搐！一条被侵蚀严重的、细得如同腐烂绳索的墨绿菌丝脉络竟从其断裂的肌纤维创口中猛地钻出！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蛇！在半空中喷溅着剧毒汁液，狂暴甩动着扑向陆巡藏身的锈蚀巨罐！

滋啦——！！

菌丝甩在锈蚀罐壁上！墨绿毒液瞬间汽化升腾！发出刺鼻恶臭！菌丝前端如同烧红的铁丝烫过黄油般深深蚀入厚厚锈层！无数细密的灰白色新生菌丝正疯狂沿着蚀痕向罐体内部滋生、钻探！！！

这怪物的愤怒和疯狂几乎要撕裂整个锈蚀巢穴！

陆巡的瞳孔瞬间收缩！左肩深嵌的金属嵌片和腹腔内的“冰锥”同时因这巨大的威胁脉冲而爆发出更尖锐的刺骨剧震！但就在这剧震将意识碾碎的边缘！

砰！

他藏身的锈蚀罐体后方另一个连接地面的龟裂缝隙里！一只覆盖着粘稠蓝灰尘壳与干涸乌黑血痂、指关节严重扭曲变形的手！猛地伸出！狠狠抓住了陆巡正欲向另一侧翻滚、躲避罐体腐蚀点的脚踝！！！

冰冷！僵首！带着铁一般的禁锢力！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骨骼！

陆巡惊愕之下猛地扭头！视野顺着那只紧箍脚踝的手臂向上看——

视线瞬间撞入一张……脸？！

灰白！近乎尸僵的灰白！如同被劣质石膏粗糙糊上、又被砂纸强行刮薄的蜡像面皮！额角至下巴残留着大块干涸发黑的凝固血污！几缕粘着尘埃与焦糊粘液的棕褐色发丝如同枯萎海草般粘在那死白色的、如同凝结血浆的创面上！

是乔伊？！！

她的脸完全被一层干结凝固的蓝灰色尘膜覆盖！像戴上了一张死寂的石化面具！唯一露出的只剩下左眼！

那只眼睛！

瞳孔深处并非绝望或疯狂！更非被侵蚀的墨绿！而是一种……

极致冷却后的灰烬余火？！

瞳孔外围布满了炸裂的血丝，凝固如同红珊瑚枝！中心位置却燃烧着一点异常清晰、却又如同冰封千年般深寂的……暗红光点？！光芒的来源仿佛更深，似乎连接着头颅内某个烧毁殆尽的熔炉深处最后一点星火！

那暗红光点死死锁定着陆巡！瞳孔深处爆开的恐怖血丝纹路如同濒死蠕动的荆棘锁链！禁锢！命令！无言的决绝！

“呜——！” 陆巡喉咙里滚过一声被扼住脖子的呜咽！不是因为被抓住脚踝，而是那只死寂灰白眼眸中燃烧的暗红残火！里面蕴含的冰冷意志如同实质的钢针扎入他的视觉神经！

乔伊抓着他脚踝的手臂肌肉绷紧如同钢缆！并非拖动！而是死死将他钉在原地！同时！她那勉强支撑身体、残破不全的左肩断臂处——断口被一层污血混合墨绿胶质强行凝结覆盖的厚重创面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搏动？！带动覆盖的胶质层下鼓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却肉眼可见的凸起？！

她在做什么？！

那暗红残火般冰冷的意志！死死钉在陆巡视网膜上！没有言语！没有情绪！只有最冷酷的……

命令传输！！！！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难以抗拒的、带着某种强制逻辑锁链的冰冷能量脉冲？！

或者说……源自破碎KSARD烙印的最终指令信号？！

顺着她抓住脚踝的手——

强行导入陆巡体内那条被熵金属凝铸改造过的……

冰冷通道结构！！！

精准！

轰入了通道与脊椎熔铸交接的深处！！！

触发了……

某种……

更深层的……

锚定反应？！？！

“呃啊啊啊——！！！” 无法抗拒！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脊椎！陆巡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剧痛瞬间淹没所有！被钉死的腹腔深处那根“冰锥”仿佛被磁化的超导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共鸣！

痛苦！

存在被撕裂！

但……

更强烈的！

是某个被强行唤醒的……存在坐标定位！！！

仿佛一个冰冷精准的陀螺仪被瞬间激活！强行校准！

几乎同一时刻！

砰！！！！

距离陆巡藏身的锈蚀巨罐残骸不足五米！一处覆盖着厚厚蓝灰尘埃和锈渣的龟裂地面——位置！角度！精确地对应着陆巡体内被乔伊指令强行“校准”、又被腹腔“冰锥”共鸣放大定位的坐标共振点！

地表！

猛地！

向上！

高高炸开！！！！

尘土与碎石混合着断裂锈蚀的合金碎片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一个首径接近两米的、内部漆黑不见底的……深坑？！骤然出现在地面！！！

坑壁并非泥土！而是由凝固变形的金属结构板、断裂的数据导线、粘稠的机油污与冻土层、还有无数如同暗红色神经束般虬结蠕动的活性菌丝藤蔓强行凝固而成！如同一个强行撕开地壳的……生化伤口！坑洞深处蒸腾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臭气——劣质液压油焚烧的焦糊味、生物组织腐烂的恶臭、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刺骨的……

液氮泄露后持续超低温环境特有的……

冻结死气的味道？？？！！！

那融合体的第二波攻击尚未发出！卵囊内闪烁的猩红光芒因这突发的剧烈地面爆炸猛地转向那个突然出现的诡异深坑！！！

就是此刻！

“呃嗬——！”

乔伊喉咙里挤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决绝的、非人般的撕裂嘶吼！

她抓着陆巡脚踝的手指猛然加力！力量之大几乎捏碎他的脚骨！将他整个身体如同沉重沙袋般猛地拖拽起来！目标——并非闪避！也并非进攻！

而是……

那个……

刚刚炸开的、

喷吐着冻结死气的、

内部粘稠墨绿菌丝如同嗅到血腥般疯狂摇曳的——

黑沉沉的地窟深坑入口？！？！

陆巡被这恐怖的力量猛地甩向前方深坑！

视线瞬间被急速放大的坑口黑暗吞噬！

在坠入黑暗前残留的最终视野——

是那融合体残存的半张覆盖着肉膜、镶嵌在巨大卵囊下方的“嘴部”位置！

粘稠的墨绿粘液混杂着暗红碎肉从那破喇叭扩音器内部喷溅出来！一个尖锐扭曲、如同坏掉的金属切割机刮擦骨头的嘶鸣爆发：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