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伤痕的归途*

军医总院特护病房，安静得只剩下医疗仪器低沉的嗡鸣。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柔和的微光，落在红燕苍白的脸上。她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己趋于稳定。只是那平稳的波形下，潜藏着肉眼无法窥见的惊涛骇浪。

明仲坐在轮椅上，守在床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细细描摹着她沉睡的容颜。她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着，仿佛依旧在对抗着无形的痛苦。左肩胛下的伤口被重新包扎，掩盖了那场混沌湮灭留下的痕迹。但明仲知道，真正的伤痕，深植于她的神经与灵魂。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神经内科主任和伯格博士（通过加密视频）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明警督，红法医的初步神经功能深度评估结果出来了。”主任的声音带着沉重。

明仲的心提了起来。“说。”

“好消息是，她体内所有外源性毒素和能量残留己被彻底清除。生命体征稳定，大脑核心功能区未受结构性损伤。”伯格博士的虚拟影像率先开口，语气却无丝毫轻松，“但坏消息……非常棘手。”

主任将一份厚厚的报告递给明仲，上面是复杂的脑电图、功能性核磁共振（fMRI）和神经传导图谱。

“红法医的神经系统中枢，尤其是边缘系统、海马体及感觉整合皮层，出现了……**大面积的功能性‘空洞’**。”主任指着图谱上几块异常暗淡的区域，“这不是物理损伤，更像是……某种极高维能量湮灭时，对神经生物电网络的‘格式化’或‘静默’效应。导致的结果是……”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严重的逆行性遗忘**。她对PLTNR基地相关的记忆、对‘收藏家’C近期活动的细节、甚至对自身在北极信号攻击后到获救前这段时间的经历……可能完全丧失。记忆的丢失是选择性的，集中于高压力、高刺激事件。”

“第二，**神经感知屏障破碎**。她对特定频率声光刺激的耐受力降为零。之前只是敏感，现在任何稍强的光线、稍尖锐的声音都可能引发剧烈的神经痛、幻视、幻听，甚至诱发癫痫样放电。她的世界……变得极其脆弱。”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我们在她的深层潜意识活动区域，检测到一种……**持续存在的、低强度的‘真空涨落回响’**！其频率特征，与北极冰封区残留的湮灭场、以及之前‘混沌之匙’湮灭后的残留印记……完全一致！”

伯格博士的虚拟影像补充道，语气带着科学家的狂热与忧虑：“这意味着，红法医的神经中枢本身，己经成为了那场毁灭性混沌湮灭在现实维度的一个……**活体‘锚点’或‘共鸣腔’**！她不仅携带了那场爆炸的‘伤痕’，她的意识本身，可能……与那片被冰封的PLTNR基地废墟，存在着某种量子层面的、非局域的微妙纠缠！”

明仲的指尖冰凉。遗忘、脆弱、以及成为一座冰封地狱的活体“坐标”……这就是红燕活下来的代价？这就是C想要看到的“裂痕”？

“能恢复吗？”明仲的声音干涩。

“生理机能的恢复是可能的，但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最精心的护理。”主任摇头，“记忆的找回……很难说。神经感知的损伤……恐怕是永久性的。至于那种‘回响’……我们无法理解其本质，更谈不上清除。它就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背景噪音。”

病房内陷入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时间无情的脚步。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红燕，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涣散、迷茫，如同蒙着厚厚的雾气，找不到焦点。

明仲立刻靠近，轻轻握住她放在床边、冰凉的手。“红燕？是我，明仲。”

红燕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明仲脸上。那眼神空洞了几秒，仿佛在辨认一个极其遥远而陌生的存在。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光泽在眼底深处亮起，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迷茫和一丝……**孩童般的无助**所取代。

“明……仲？”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如同呓语，“你……你是谁？我……我在哪？我妈妈呢？她……她说要带我去练功……”

轰——！

明仲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逆行性遗忘！她不仅忘记了最近的噩梦，甚至……倒退回了童年？！记忆的碎片如同崩塌的沙塔！

“红燕，看着我。”明仲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放得极柔极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你是红燕。你是羊城最优秀的法医。我是明仲，你的搭档。我们在医院。你很安全。”

“法医……搭档……医院……”红燕喃喃地重复着，眼神依旧迷茫，仿佛在努力理解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她的手指在明仲掌心微微蜷缩，带着一种寻求保护的脆弱。

突然，病房外走廊传来一声尖锐的仪器推车碰撞声！

“哐当！”

“啊——！”红燕如同受惊的兔子，身体猛地一缩，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别过来！别响！虫子！光里有虫子！好痛……头好痛……”

剧烈的神经痛和恐怖的幻视幻听，在她脆弱的神经屏障破碎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安抚，注射镇静剂。

明仲看着在药物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却依旧在昏迷中不安颤抖的红燕，看着她脸上那不属于“红法医”的、纯粹的恐惧和脆弱，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和冰冷决心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遗忘？脆弱？活体坐标？

C以为这样就能摧毁红燕？就能阻止他们？

不！

明仲轻轻抚平红燕紧蹙的眉头，动作温柔，眼神却锐利如寒冰。

“好好睡。”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忘了也好。那些黑暗，那些痛苦，我替你记着。那片冻土下的秘密，我替你去挖。C欠下的血债……”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羊城繁华的街景，眼底深处是冻结万物的凛冽杀意。

“……我会让他（她），用永恒冰封的绝望……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