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休眠惊雷

瑞士，阿尔卑斯山麓，诺伊特拉研究所。

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冰雪凝固。空气清冽得如同水晶，窗外是终年不化的皑皑雪峰和静谧如镜的深蓝湖泊，美得不似人间。研究所内部则是另一番景象：极致的洁净，冰冷的金属光泽，精密仪器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特殊冷却液混合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一切井然有序，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未来感和疏离感。

红燕被安排在一间视野绝佳的独立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壮丽的雪山景色，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然而，这如画的风景却无法真正温暖她。身体的虚弱、时差的困扰、语言的隔阂、食物的差异……更重要的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对明仲、对羊城、对那份融入血液的职业的刻骨思念，如同冰冷的藤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悄然缠绕，勒得她喘不过气。

治疗开始了。过程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煎熬。前期主要是进行身体机能的全面评估和神经耐受性强化训练。冰冷的扫描仪，复杂的电极贴片，各种味道古怪的口服药物和静脉注射剂……伯格博士的团队严谨得如同精密的钟表，红燕则像一个最听话的零件，配合着每一项指令，忍受着药物带来的眩晕、恶心和各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红女士，你的意志力令人钦佩。”伯格博士看着最新的神经反射测试报告，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科学家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身体基础恢复得不错。但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他指向平板上一份复杂的基因图谱，“这是根据你体内‘种子’残留的基因测序定制的CRISPR-Cas9编辑方案。靶点锁定，编辑工具正在体外培养。一周后，我们将进行第一次**微创介入式神经靶向递送实验**。”

“实验？”红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是的，实验。”伯格博士坦然承认，语气没有波澜，“理论模型完美，但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尝试在活体神经核心进行如此精密的基因编辑。风险……无法完全预知。可能包括但不限于：靶点脱靶导致正常神经损伤、编辑工具引发免疫风暴、递送过程刺激‘种子’提前激活……等等。你签署的知情同意书里，有详细说明。”

不足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红燕看着屏幕上那复杂的基因链和标注着风险的红字，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想起了明仲在机场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承载的，是比她此刻更深的恐惧。

“我明白，博士。”红燕的声音平静无波。她没有退路。

手术前三天。红燕被安排进行最后一次全面的神经基线扫描和深度睡眠诱导下的神经活性监测。这是为了获取“种子”在绝对休眠状态下的最精准数据，为手术导航提供“静态坐标”。

冰冷的扫描舱内，红燕平躺着，如同献祭的羔羊。各种电极贴片连接着她的头部和脊柱，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催眠气体带着淡淡的甜味涌入面罩，她的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粘稠的蜜糖，逐渐变得模糊、沉重，向着无梦的深眠滑落……

不知沉睡了多久。

“滋——！！！”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大脑最深处核心的剧痛警报，毫无征兆地在她沉眠的意识深渊中轰然炸响！

不是身体的痛！

是来自那被阻断剂死死压制、本应处于最深休眠的“种子”核心的、一种被强行唤醒的、狂暴的**电子尖啸**！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她的神经屏障，狠狠扎进灵魂！

紧接着！

“呃啊——！！！”

现实中，躺在扫描舱内的红燕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如同被万伏高压电击中！束缚带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监测她的仪器瞬间爆发出刺耳的、代表生命体征极端紊乱的尖锐警报！

“红女士！！”

“上帝！发生了什么？！”

“神经信号异常！指数级飙升！！”

“阻断剂失效了？！不！是外部激活信号！！”

“快！注射强效镇静剂和神经抑制剂！快！最大剂量！”

实验室瞬间陷入一片惊恐慌乱的漩涡！伯格博士脸色煞白，对着话筒嘶吼：“立刻反向追踪信号源！快！锁定它！不惜一切代价！”

红燕的身体在扫描舱内疯狂地抽搐、挣扎！比在羊城慈和医院、比在双子塔轿厢里更猛烈、更深入骨髓的剧痛席卷了她！仿佛有亿万只冰冷的毒虫在她的大脑和脊髓里同时苏醒、疯狂啃噬、释放着毁灭性的神经毒素！视野瞬间被血红和扭曲的色块覆盖！耳中是尖锐的嗡鸣和那恐怖的电子尖啸！意识在剧痛的洪流中如同脆弱的纸船，被瞬间撕成碎片！

“信号……羊城……源头……指向羊城！！”技术员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羊城？！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红燕混乱痛苦的意识！明仲！羊城！陆星回的同伙！他们动手了！他们在激活种子！明仲有危险！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死死拽住了她即将彻底崩溃的意识！她用尽灵魂深处残存的一丝意志力，在剧痛的狂潮中疯狂挣扎！手指痉挛着，不顾一切地试图去够固定在扫描舱内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明……仲……”她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嘶吼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极致的痛苦和刻骨的恐惧，“……羊城……信号……同伙……激活……快！！！”

伯格博士立刻明白了！他一把抢过通讯器，切换到最高级别的紧急卫星通讯频段，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撕裂：

“这里是诺伊特拉研究所！最高紧急警报！红燕女士体内休眠种子被未知高强度信号远程激活！生命垂危！信号源锁定——中国羊城！重复！信号源锁定羊城！警告羊城！‘魔术师’同伙现身！危机……就在……此刻！！”

消息如同灭世的惊雷，通过加密的卫星信道，瞬间跨越万里山河，撕裂了羊城宁静的夜空，狠狠劈向市局指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