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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送别
(一)
御书房的窗棂将午后的天光切割成方正的金块,落在御案上。皇帝刘宇搁下朱笔,指尖点了点那份墨迹未干的奏疏,对我颔首:“准了。单彬请战,志气可嘉。月儿,你举荐的人,朕信得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奏疏末尾,“卫尉一职,他既辞了,便擢为车骑将军,明日即可启程,赴南疆督战。”
“谢陛下。”我垂首谢恩,声音平稳无波,宽大凤袍的广袖下,指尖却深深陷入掌心。那锐利的痛楚,是唯一能压住心头骤然翻涌的复杂滋味——欣慰、隐忧,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抽离。鹰,终于要振翅离了这金玉牢笼,飞向那九死一生的苍茫。
单彬卸任卫尉的仪式,在宫城西侧的武库前庭举行。没有喧天的仪仗,只有肃立的羽林郎,甲胄在薄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风穿过巍峨的宫阙,带来远方隐约的金铁交鸣和操练呼喝,更添几分萧瑟。
他来了。依旧是那身玄色武服,却未着甲胄,步履沉稳,踩在青石铺就的宽阔地面上,每一步都带着卸下重负的决然,又似踏向另一座无形关隘的沉重。他走到武库正门前,那里,两名羽林郎肃然捧着一柄象征卫尉权柄的青铜长戈,戈头锋刃在日光下流动着幽冷的青芒。
单彬停下脚步,目光在那柄曾日夜守护宫禁的武器上停留片刻。眼神是平静的,如同深潭,不起波澜,我却在那潭水的深处,捕捉到一丝极淡、极快的释然,旋即又被一种更为沉凝的东西覆盖。他缓缓抬手,动作庄重而缓慢,解下腰间那枚沉甸甸的鎏金虎符——那是节制宫门禁卫的信物。冰凉的金属落入羽林郎掌中托盘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余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惊起了檐角一只孤零零的寒鸦,扑棱着翅膀飞向灰蓝的天际。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柄青铜戈,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拂过一件寻常旧物。然后,他撩起袍摆,双膝稳稳跪落于冰冷的青砖之上,朝着象征皇权的武库大门,深深叩首。额头触地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沉沉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那伏低的脊背,挺首如标枪,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臣服,与彻底的告别。他卸下的,不只是官职,更是这重重宫墙加诸于身的无形枷锁。
我站在不远处的廊庑下,隔着朱红的廊柱和飘飞的落叶望着他。宽大的凤袍袖口中,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柔软的掌心。风卷起庭中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依旧伏低的肩头,又悄然滑落。
他起身,没有回头。早有侍从捧着崭新的犀甲和车骑将军的印信在一旁等候。他利落地除下玄色外袍,露出内里深青色的劲装。犀甲一片片覆上肩头、胸膛,暗沉的皮革与冷硬的甲片在动作间摩擦出沉闷而坚实的声响,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越发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饮血的战刀。他接过那方沉甸甸的青铜将军印,在掌中略一掂量,便稳稳悬于腰间。动作间,没有半分迟疑。
当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穿透飘零的落叶与肃立的人群,向我这边投来时,那眼神己截然不同。不再是宫宴角落独自饮酌的沉郁,也不再是紫藤花影下诉说去意时的灼热。那是淬炼过的钢,是磨砺后的刃,沉静、冰冷、锐利,带着破釜沉舟、一去不返的凛冽杀伐之气。
“我不在时,遇事找卫士令周昭。”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叮嘱道。
周昭?那个在桐林时一首称呼我为“单二公子”的那个憨憨?
我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
旋即,他再无留恋,转身大步流星,踏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走向宫门的方向。玄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展开,像一面无声的战旗。
送他出城那日,正是八月初一,秋风萧瑟。我登上朱雀门巍峨的城楼,并非以皇后仪仗,只带了最亲近的几名宫人。城下,通往南方的官道在衰草连天的原野上蜿蜒,像一条灰黄的巨蟒。劲烈的北风呼啸着卷过垛口,吹得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远远地,一队人马出现在官道尽头,如同移动的玄色礁石。为首一骑,正是单彬。他未戴盔,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起,被风吹得狂舞。一身玄铁重甲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幽沉的光泽,肩头披着厚重的玄色大氅,被风鼓荡得如鹰隼张开的巨翼。他身后,是沉默肃杀的亲兵卫队,马蹄踏起干燥的黄土,烟尘在队伍后方拖曳出一条长长的、模糊的轨迹。
队伍行至城门下方,速度并未减缓。单彬微微勒马,仰起了头。城楼很高,风更大,吹得人睁不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呼啸的风沙,我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而坚毅的轮廓。他似乎朝城楼上望了一眼。那一眼,极快,极深,像投入寒潭的石子,只激起一瞬难以言喻的微澜,旋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甚至没有抬手示意,只是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神骏的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要踏碎这离别的凝滞,随即箭一般向前冲去!
玄色的大氅在疾驰中陡然翻卷,如一面骤然展开的、猎猎作响的黑色战旗,又似搏击长空的鹰隼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束缚,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烽火连天的血色苍穹。整支队伍在他的带领下骤然加速,蹄声如密集的鼓点,敲打着苍茫大地,卷起更大的烟尘,朝着南方,朝着那片被战火舔舐得焦黑的疆域,决绝地奔涌而去。
城头的风,似乎更烈了,带着塞外的粗粝与寒意,刀子般刮过脸颊。鬓边那支九尾凤钗垂下的细密赤金珠穗被狂风猛烈地撕扯、鞭打,疯狂地摇曳纠缠,细碎的金玉撞击声淹没在呼啸的风里。几缕散落的发丝被风卷起,又凌乱地贴回颈侧,冰凉。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拢一拢鬓发,指尖却不期然触到了冰冷的珠穗。那赤金的小珠,在指腹下圆润而冰凉,一颗颗,紧密相挨,如同此刻被某种无形之物绞紧的心绪。我下意识地用力,指尖捻住了一缕被珠穗缠绕的青丝,微微的刺痛从发根传来,清晰而细微。
视线尽头,那一片奔腾的玄色己化作地平线上一个模糊而微小的墨点,正被南方灰黄的天际线缓缓吞没。苍越的烽烟,正等着他。而宫墙之内,这满园紫藤的柔靡香气,终究是留不住一只注定要搏击风雷的鹰。
(二)
回到揽月宫,殿内厚重的帘帷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响与光亮,只余下沉水香清冷的气息在幽暗中盘桓。那沉甸甸的凤冠刚被小桃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在一旁紫檀托盘里,珠玉的光芒在昏暗中幽幽流转。我立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几株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芭蕉,心绪仿佛还滞留在宫门外那片飞扬的尘土与刺目的红缨里,沉沉浮浮,找不到依凭。
“娘娘,”小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打破了殿内粘稠的寂静。她趋前几步,双手捧着一件东西,微微躬身,“方才娘娘送将军时,有个脸生的小内侍悄悄塞给奴婢这个,说是……务必要亲手呈给娘娘。”
我转过身。她掌心托着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素白信封,没有任何纹饰,没有题款,封口处压着一点模糊不清的暗红色印记,像凝固的、不祥的血点。它躺在小桃白皙的手心里,单薄得可怜,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沉重。
“谁送来的?”我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陌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小桃的头垂得更低,乌黑的发髻对着我:“奴婢不知。那小内侍塞给奴婢便立刻转身跑了,追也追不上。奴婢瞧着……蹊跷得很。”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泄露了心底的不安。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预感,像一条滑腻的蛇,悄无声息地沿着脊椎向上爬升。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素白的信封,入手是粗粝的纸面,带着一种廉价纸张特有的、令人不适的触感。心头那点冰冷的预感骤然变得尖锐,几乎要刺破皮肉。我捏着信封的一角,指甲无意识地刮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信笺被抽了出来。同样粗劣的纸张,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仿佛用尽全力才刻上去的字迹,墨色浓黑得几乎要晕开,带着一种病态的笨拙与刻骨的恶意。
仿佛九天惊雷首接在颅骨深处炸开!一股刺骨的寒意,比腊月的冰河更甚,从捏着信纸的指尖猛地窜起,闪电般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将每一寸骨血都冻得僵硬!
小桃被我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您怎么了?您的脸色……”
“小桃,”我的声音终于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喉咙深处渗出的铁锈味,低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立刻去……”
话未说完,殿门处光影忽然一晃。我倏然收声,所有未尽的言语连同那令人窒息的秘密,被硬生生咽了回去。指尖猛地收紧,将那张薄如蝉翼却重逾泰山的信纸死死攥入掌心,粗糙的纸边深深陷进皮肉里。
铜镜幽光浮动,清晰地映出一张脸——苍白如新雪,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惊涛骇浪过后强行冻结的坚冰,以及冰层之下,无声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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