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朱善林的老底被人家猜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腓迪南王子号”鸣响了启航的汽笛，缓缓驶离广州港口。甲板上，德莱塞望着渐渐远去的中国海岸线，心中感慨万千。他清楚，自己此次肩负的使命，不仅关乎个人的声誉，更关乎普鲁士在欧洲军事格局中的地位。

送走"腓迪南王子号"商船后，普鲁士王储腓特烈-威廉并没有急于启程回国。从普鲁士出发到广州这长达半年的跨洋航行让这位养尊处优的贵族也感到身心俱疲。

尽管作为王储，他在船上的生活条件远优于普通水手，但单调的饮食仍让他备受折磨——硬如磐石的船用饼干、齁咸的腌肉咸鱼、寡淡的脱水蔬菜，即便偶尔能尝到啤酒，也无法消解旅途的疲惫。

也只有在沿途港口补给时，才能短暂享受新鲜食材的美味；而洗澡更是奢侈，常常要忍受大半个月的污垢与汗臭。

为了彻底恢复体力，也为了深入了解东方文明，王储决定让德莱塞先行，带着货物、火枪样品和图纸返回普鲁士，自己则留在广州休整。

这几天时间里，他多次漫步于十三行街区，在林立的商行与熙攘的市集间，感受着这座东方贸易重镇的独特魅力。

一日傍晚，当王储准备沐浴时，突然想起商人朱善林赠送的香皂与洗发水。他吩咐随从取来，将信将疑地试用起来。随着细腻的泡沫在肌肤与发间化开，一股清雅的香气瞬间弥漫浴室，不同于欧洲惯用的熏香，这种芬芳柔和而绵长。

冲洗过后，他惊喜地发现皮肤格外洁净清爽，原本因旅途奔波而油腻打结的头发，此刻也变得柔顺飘逸，甚至连头皮都倍感轻松。

"好东西啊！"王储忍不住赞叹。在欧洲，洗澡不仅是清洁身体，更是贵族社交的重要仪式。若能将这些神奇的洗护用品引入普鲁士宫廷，定会引起轰动。

但他随即又陷入沉思：如此精致的产品，不知能否经受住远洋航行的颠簸与海上高温高湿高盐考验？存放期限又有多久？

思索再三，他决定向朱善林下一份新订单——这不仅是为了满足个人需求，更是将其作为了解东方工艺与商业潜力的重要契机。

夜幕笼罩下的广州，灯火次第在夷馆亮起。腓特烈-威廉王储命人在客厅摆下一桌中西合璧的宴席，青瓷盘里盛着清蒸鲈鱼与烧鹅。

当郭立言踩着波斯地毯步入厅内时，王储正对着墙上一幅《广州通商图》出神，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郭先生，请坐。"王储示意侍从斟上冰镇的啤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摇晃，"我这几天在十三行走动，愈发觉得朱善林此人深不可测。你与他打过不少交道，怎么看待这个人呢？"

郭立言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作为在广州生活十多年的传教士，他深谙这片土地的生存法则："殿下，朱善林是个天才。"

他顿了顿，将酒杯放在餐桌上，"王储殿下，您是见过他设计的火枪的，那些精密的击发装置，连德莱塞先生都赞不绝口。能将西方火器原理与本土工艺结合到如此地步，绝非寻常商人可为，而且他还有新式火枪的设计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王储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可他为什么要耗费巨资建造火枪工厂？我可是知道这大清官府向来严控火器，这背后必然另有图谋。"

郭立言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忽然压低声音："殿下可知，这个国家上一个王朝的皇室，正是姓朱？"

见王储微微挑眉，他继续道："洪武、永乐、万历......这些年号在大明王朝的典籍里熠熠生辉。朱善林行事风格，颇有前朝遗风——秘密购置西洋器械，高薪招揽工匠，甚至连工坊的管理模式都带着军伍的严明。"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王储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想起朱善林那些眼神锐利的护卫，还有朱善林的火枪工厂。这些细节拼凑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危险而的可能。

"那我们是否该向两广总督府通报？"王储的问题让空气瞬间凝固。

郭立言猛地站起身，袍角扫过桌案，碰得杯碟轻响："殿下，万万不可！"他急促地来回踱步，胸前的十字架随着动作晃动，"殿下请看街上的百姓——"他掀开锦缎窗帘，指向远处挑着灯笼经过的行人，"他们脑后的辫子，是满清征服的烙印。这个国家需要一场变革，而朱善林或许就是那个打破枷锁的人。"

王储沉默片刻，伸手按住郭立言的肩膀："继续说。"

"我们普鲁士正在寻求统一之路，而东方的变局或许正是天赐良机。"郭立言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果我们此时助朱善林一臂之力，待他成事之日，我们普鲁士便能在远东拥有最坚实的盟友。"

郭立言情绪愈发激昂，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殿下，中国有两个词 ——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此刻朱善林在暗处积蓄力量，恰如寒夜独行的旅人，我们递出的每一份支持，都会化作照亮前路的火炬。"

威廉王储着酒杯边缘，烛火在他眼底跳跃："可是风险怎么把控？万一他功败垂成......"

"风险与机遇本就是双生，万一朱善林他们失败了我们的付出也没有多少，至少不会影响我们普鲁士！"

郭立言突然掀开窗帘，珠江上商船的灯火倒映在江面，宛如流动的星河，"您看这十三行的繁华，每年千万两白银在此流转。

若普鲁士能扶持朱善林掌权，不仅能得到朱善林的火器技术，更能掌控整个东亚的商品命脉。这可比在欧洲啃下几个公国划算百倍！更别说以后在政治上对我们的支持。"

威廉王储听完郭立言的分析，经过一番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这场关于远东局势与普鲁士利益的探讨，在中西合璧的宴席间落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