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玛莎家的湿脚印

维修店的门在身后“哐当”合上，将墓地带来的腐锈味和纸人巷的朱砂腥气锁在门外。

03号瘫在掉皮的沙发里，靴底在地板蹭出两道泥浆拖痕：“操…老子现在看墙上那挂钟都像纸糊的。”

他抓起半瓶隔夜啤酒灌下去，喉结滚动，打了个酒嗝“咯…满嘴纸灰味儿。”

05号没理他。

她正对着窗缝透进的晨光，反复检查食指指尖——昨夜被引魂梭刺破的针眼周围，蛛网状的青紫色血管纹正顺着指骨向上蔓延。

“阴魂不散的东西。”她冷着脸用指甲刮擦皮肤，紫晶光晕扫过，血管纹却像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污染残留率0.03%，生物电异常波动。”07号的数据板弹出警告，他正将电磁脉冲枪拆成零件浸泡在机油里，“建议十二小时内避免接触高频能量体……”

话音未落，浸泡枪管的机油突然翻涌起一串气泡，拼成个狞笑的鬼脸。

03号抄起抹布砸进盆里：“消停会儿吧电子老妈子！”鬼脸在油污中化开。

11号从里间出来，手里煎锅腾起焦香的烟雾。

培根的油星溅到他手背，烙出个红点——那圈护体的金光竟没弹开。

“吃饭。”他把堆成小山的餐盘撂在油腻的桌上，培根边缘烤得碳黑。

第二天

正午的稻草镇像块晒蔫的破抹布。

西人沿着主街搜寻孤儿院线索，03号踹开“生锈齿轮”酒馆的木门：“老板！来桶……”话音卡在喉咙里。

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钉在他们身上。

酒馆瞬间死寂。

骰子停在赌徒指间，酒杯悬在醉汉嘴边，连墙上嗡嗡乱撞的绿头苍蝇都僵在半空。

“打听个事儿，”03号嗓门虚了三分，“谁知道旧孤儿院……”

哗啦！

靠门的老头打翻麦酒杯，黄褐酒液在桌上漫成个扭曲的婴孩轮廓。

人群像被烙铁烫了般弹起来，撞翻桌椅往外涌。

三秒钟，酒馆只剩个擦杯子的酒保，吧台上扔着几张没结账的钞票。

“孤儿院阁楼？”酒保头也不抬，“去杂货铺问老多莉，她给孤儿院送过十年面粉。”

老多莉的杂货铺锁着铁栅栏。

05号叩响生锈的卷帘门，缝隙里闪过一只混浊的眼睛：“滚！那地方早烧干净了！”

“我们只问……”

“问个屁！”铁门“哐”地砸下，震落簌簌墙灰，“再敲放狗咬断你们腿！”

07号扫描门缝里声音的情绪波动：“声纹分析显示心率140，恐惧等级：极端。”

墓地方向突然传来喧哗。

送葬队伍抬着口薄皮棺材，撒纸钱的孝子哭得撕心裂肺：“爹啊你死得好惨！都怪你非去第七区挖那株夜光草……”

棺木经过时，03号瞥见盖板缝隙渗出暗绿水渍。

“第五个了，”卖热狗的小贩压低声音，“都是半夜听见小孩唱《摇篮曲》，开窗一看……”

他猛地把烤肠炉推进棚子，拉下卷闸门。

线索像攥在手心的水，越是用力越是流空。

暮色爬上房檐时，他们瘫坐在镇广场的破秋千上。

03号啃着冷掉的肉饼嘟囔：“老子宁愿回去跟齿轮怪打拳击……”

“吃吗？”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老玛莎挎着藤篮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

篮里草莓煎饼甜腻的香气混着她身上漂白水味飘过来。

“看你们跑一天了，”她枯枝般的手递出油纸包，“新烤的，配草莓酱。”

煎饼递到眼前，03号却僵住了——老玛莎右手虎口处，赫然印着个青紫色的针眼，周围爬着蛛网状血管纹。

05号猛地攥紧引魂梭，梭上五彩丝线突突搏动。

“帮我找个人，”老玛莎咧开嘴，牙龈萎缩的牙床像黑洞，“我孙女艾米……每晚在屋里跑。”

她指甲抠进藤篮缝隙，“嗒…嗒…嗒…塑料小脚踩地板的声音……可我把阁楼、地窖、壁橱全翻遍了……”

路灯“滋啦”闪烁，她凹陷的眼窝沉在阴影里。

“哪里都没有看到她。”

冷风卷着纸灰掠过脚边。

07号的数据板突然亮起红光，扫描光束钉在老玛莎围裙下摆——几点干涸的泥渍正渗出极淡的绿光，与墓地第七区的土壤光谱完全吻合。

老玛莎的家是座歪斜的木板房。

玄关的捕梦网挂满虫尸，03号踢开挡路的破布熊：“这霉味……比07号的机油还呛！”

“脚印。”11号指尖金光扫过积灰的地板。

一行湿漉漉的小脚印从后门蜿蜒至客厅中央，步距短促凌乱，像赤脚孩子踩过水坑又跑回家。

脚印在桃木餐桌旁消失，桌腿边扔着块绣草莓的手帕——帕角沾着金塑料发丝和五彩线头。

“艾米的娃娃，”老玛莎手帕，“头发是金塑料丝扎的……”

05号突然抬头：“谁在阁楼跑？”

死寂中，头顶传来“嗒…嗒…嗒…”的脆响，小脚踩过木地板的节奏。

03号抄起门边铁铲冲向楼梯：“装神弄鬼！”一脚踹开阁楼门！

吱呀——

夕阳穿过气窗，照亮浮尘飞舞的杂物堆。

地板中央，一个金发瓷娃娃背对他们站着，蕾丝裙摆沾满泥浆，脚边散着三只迷你雨靴。

靴底纹路与楼下湿脚印严丝合缝。

“就这？”03号铁铲戳向娃娃后脑勺，“老太婆怕不是……”

瓷娃娃的头“咔吧”扭转一百八十度，玻璃眼珠映出他放大的瞳孔。

楼下爆出凄厉的惨叫！

众人冲下楼梯，只见老玛莎瘫在客厅中央，枯手指着天花板。

惨白顶灯下，一大片水渍正迅速晕染开，勾勒出倒吊的小女孩轮廓！

湿漉漉的金色发丝影子垂荡下来，发梢滴落的水珠虚影正砸在老玛莎眉心！

“艾米…是我的艾米啊！”她喉头咯咯作响，昏死过去。

“滚下来！”03号抡铲砸向影子。

铲刃穿透虚影劈碎吊灯，玻璃碴暴雨般倾泻。

水影发出无声尖笑，倏然消散。

07号举起数据板：“液态粒子显形，触发源是……”

他扫描昏厥的老玛莎，“生物电峰值……她在‘思念’。”

阁楼传来瓷器碎裂的刺响！

瓷娃娃己摔得西分五裂。

腹腔里塞满吸饱泥浆的五彩丝线，线团裹着枚生锈的黄铜钥匙。

钥匙柄刻着褪色的字：【慈幼院·储物阁】。

“殡仪馆老王收着钥匙……”老玛莎在玻璃碴中抽搐呢喃，“他说…玩偶们都在等‘妈妈’……”

回程夜路，03号踢飞挡路的空罐头：“所以咱们要当一群破娃娃的妈？”

罐头“当啷”撞上维修店铁门。

门板下方，一个湿漉漉的小脚印正缓缓洇开。

脚印旁，几根金色塑料发丝在夜风里打旋。

07号的数据板突然黑屏，最后一丝蓝光熄灭前映出他僵硬的嘴角：

“它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