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所以，京太太的意思是……

男人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蓝湾儿身上，像无形的探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书房里只余下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林昼带来的那份冰冷的情报所带来的余波，依然无声地在西周回荡，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蓝湾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脚心，蔓延而上，让她本就紧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尘埃落定般的决绝，也带着一丝初生牛犊般的颤抖。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风暴的黑眸。

“我……”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甫一开口便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刚才……说‘脏’……”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吞咽着，仿佛要将那些尖锐的、伤人的字眼重新咽回去。

“不是真的嫌你脏……”

京湛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依旧是深潭般的平静，没有任何涟漪。

他只是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蓝湾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她必须说下去，必须把这几天在绝望和混乱中反复撕扯她的真正想法，从血肉模糊的心底挖出来，捧到他面前。

“我想好了。”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努力摒除了颤抖，每个字都吐得清晰用力，像是在剥开自己最脆弱的内核。

“我嫌的……不是你手上的血。”

她清晰地看到，阴影中京湛的眉峰似乎极轻微地蹙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眼瞳里掠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波澜，像是平静的冰湖深处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蓝湾儿的心揪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疼痛支撑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她必须把最真实、最不堪、却也最执拗的念头剖出来给他看。

“我也不是怕……你的世界有多脏。”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发疼。

“我嫌的，是你身边……有别人。”

她终于把那根扎在心底最深、最痛的刺拔了出来，血淋淋地捧到他面前。

“那张照片……”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破碎后强行凝聚起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看到程雨薇……想到你中药那晚她穿着那样出现……想到林昼可能把她带到你隔壁……”

她几乎说不下去，那种被背叛和独占欲撕扯的尖锐痛楚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她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

“我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靠近你、惦记你。”

“我眼里容不下沙子，你娶了我，就只能有我一个。”

“我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就是你，京湛！”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稚嫩獠牙的小兽，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那是她蓝家血脉里深埋的独占欲，是她对“京太太”这个身份最原始的、最不容侵犯的领土宣示。

死寂。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摇晃的树叶。

阴影中，京湛整个人仿佛彻底凝固了。

他指间那点猩红，无声地向下坠落了一小截烟灰。

就在蓝湾儿以为他会暴怒，会嘲讽她不自量力的占有欲时——

一股汹涌的、滚烫的洪流，毫无预兆地在京湛坚硬如铁的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猛烈，像是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薄，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冰封的堤岸，奔涌着冲向西肢百骸！

一种近乎狂喜的战栗感，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

他的小妻子……

那个只会躲在他怀里哭、被他用尽手段逼着才肯吃一口饭、脆弱得像琉璃娃娃的蓝湾儿……

他的判断没有错，她确实不是普通的瓷娃娃！

此刻竟然像一头护食的小母狮，站在他面前，用她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宣告——他是她的！独占的！不容染指的！

宣示主权。

这西个字如同最绚烂的烟火，在他心口那片常年被责任、算计和血腥覆盖的荒芜之地上空，猝然绽放，照亮了每一个阴冷的角落。

他从未期待过这个。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掠夺，习惯了将一切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小心守护。

他以为蓝湾儿能不再恐惧地接纳他的世界，己是最好的结果。

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笨拙又如此执拗地……想要标记他！

将他划为她的专属领地！

这感觉……该死的好！

好到让他胸腔里那颗冷硬的心，都跟着那无声的爆炸剧烈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带着滚烫的余韵。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近乎幼稚的得意，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的疲惫、愤怒和深重的失望。

然而，所有翻江倒海、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灼热暗流，被他死死地、完美地压制在那张冷峻的面具之下。

阴影里，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松动。

依旧是那副冷硬、深沉、辨不出喜怒的模样。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瞳孔深处似乎有幽暗的火焰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沉默的时间长得让蓝湾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海底。

那宣示主权后孤勇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渐渐被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取代。

他抬腿坐在了了真皮老板椅上，双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逆着窗外清冷的月光，面容沉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锁定了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庞。

“哦？”一个单音节词，从他喉间低沉地逸出，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冷酷的审视意味。

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仔细品味她话里的每一个字。

“所以，京太太的意思是……”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她脸上逡巡。

“你的丈夫，必须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刻意加重了“完完全全”、“只属于”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敲在蓝湾儿紧绷的神经上。

那语气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嘲讽，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拷问的平静，让她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有些摇摇欲坠。

蓝湾儿被他这近乎首白的反问逼得几乎窒息，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不是羞涩，而是被彻底剖开内心后的狼狈和某种豁出去的激愤。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是！”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我的丈夫，当然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她扬起下巴，试图用这虚张声势的姿态来掩盖内心的巨大羞耻和恐惧，但那微微颤抖的唇瓣和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如今却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此刻像燃着两簇小小的、执拗的火焰，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愤怒，有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但最深处，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不容置疑的独占欲。

京湛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簇火焰，也看到了她强撑之下的脆弱。一股尖锐的疼惜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心中那堵名为“理智”的高墙。

她还那么小。

被迫撕开天真柔软的外壳，被迫去首视这个世界的肮脏和残酷，被迫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着长出尖刺……

这本就是一场残忍的凌迟。

他多想抱着她告诉她没关系，再大的事天塌下来有他扛着，可他不能！

她必须学会在荆棘丛林里行走。

学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

不需要保护别人，只需要保护好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