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章 薄荷银花水

穗穗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将小脑袋轻轻地靠在南枝的膝盖上。

微微晃动着，似乎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她的嘴角还粘着半块麦芽糖，那是在集市上买的。

想必她在睡梦中也还在回味着那甜蜜的滋味，也许还在数着集市上糖画转台的个数呢。

就在这时，南曜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妈，你看咱家烟囱！”

南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竹篱笆围起的小院上空。

一缕淡蓝色的炊烟正歪歪扭扭地升向夜星，仿佛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夜空中嬉戏。

南枝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一定是隔壁的王婶见他们晚归，特意过来帮忙生了灶火。

这份邻里之间的关怀和照顾，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当他们走近小院时，那股熟悉的柴火味扑鼻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清冽的药香。

南枝推开门，果然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黑褐色的药汤，正冒着热气。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穗穗前儿打了个喷嚏，熬了薄荷银花水，晾温了给孩子喝。”

南曜蹲在灶台边吹火，火星子映着他晒红的脸颊：“妈，咱今天赚的钱够买两匹细棉布了吧？”

南枝解开钱袋，硬币哗啦啦滚在木桌上，在油灯下泛着铜锈色的光。

她数了两遍，忽然从里面拈出枚磨得发亮的旧硬币。

递给穗穗：“这枚给你收着，当你的‘小掌柜基金’。”

小姑娘迷迷糊糊接过钱，手指却先戳向碗里的药汤：“苦……”

南枝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喝了药才能长高高，明年就能跟哥哥一起去山里采酸梅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响起 “扑棱棱” 的振翅声。

一只夜鹭惊飞而起，翅膀掠过窗纸时。

南枝不经意间瞥见篱笆外的槐树下，好像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她心头一紧，警觉地问道：“谁？”

南曜听到姐姐的呼喊，二话不说，迅速抄起门后的木叉，如临大敌般准备往外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模糊的人影先开了口：“南枝妹子，是我呀。”

随着声音传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来人缓缓地提着一个竹编灯笼走近。

南枝定睛一看，竟然是镇上百货店的刘老板。

只见刘老板额角还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他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包，看起来颇为沉甸。

刘老板走到南枝面前，微笑着说道：“白天看你去店里没买着布，我关了店后就赶忙去隔壁镇找了找。你瞧，这匹月白细布，质地柔软，颜色也正，给孩子们做春衫再合适不过啦。”

南枝满心欢喜地接过布，轻轻展开。

月光如水般洒在布料上，透过那轻薄的布面，映得上面的纹路仿佛在流动一般，美轮美奂。

就在这时，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棂上的槐花标本沙沙作响。

南曜见状，连忙往灶里添了一块硬柴。

随着柴火“噼啪”一声炸开，火光猛地一亮。

南曜忽然说道：“妈，明天我跟隔壁栓子哥去后山林子里，听说那里的野酸梅结得可稠了。”

南枝走到灶台边替儿子理了理衣领：“你太小了，山里路滑，妈妈跟你们一起去带上这把小镰刀，看见开白花的酸梅树就摘，别碰那叶子带刺的……”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穗穗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迅速地蹬着小板凳，伸手去够墙上挂着的竹篓。

一边够还一边兴奋地喊道：“我也去！我能帮哥哥捡酸梅！”

灯笼的光芒透过窗户纸，洒在屋子里，形成了一片柔和的光影。

这光影将三个人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泥地上，仿佛一幅温馨的家庭画卷。

南枝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不禁想起了白天在集市上的情景。

当时，李老板品尝了她制作的酸梅汤后，赞不绝口。

不停地拍着酸梅汤罐子说：“你这味道地道，真是太好喝了！下次多备几坛，我给你引荐个酒楼的老板，让他也尝尝你的手艺。”

天刚蒙蒙亮，穗穗的小辫上还沾着昨夜的槐花香，就被南曜拽着往屋后山林跑。

露水打湿了草鞋，草叶间蹦出的蚱蜢惊飞了晨雾。

南曜背着竹篓，手里的小镰刀 “哐当” 敲着树桩：“快看！那片白花就是酸梅树！”

穗穗踮脚望去，只见坡地铺满淡绿色的叶子

枝头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花下己结出指甲盖大的青果。

她蹲在树下捡落果，忽然尖叫一声 。

草丛里卧着只羽翼未丰的小麻雀，翅膀上凝着血珠。

南曜连忙解下裤腰带撕成布条。

小心翼翼给麻雀包扎，穗穗则把自己的麦芽糖掰了一小块。

凑到小鸟嘴边：“吃了糖就不疼啦。”

日头升到头顶时，竹篓里的酸梅果堆成了小山，篓底还躺着那只受伤的麻雀。

刚走到山脚下，就见刘老板家的儿子气喘吁吁跑来：“南枝姐姐！镇东头酒楼的张掌柜在你家等着呢！”

南枝正围着灶台熬新一批酸梅汤，铜锅里的汁液咕嘟冒泡，飘出混合着陈皮与甘草的香气。

堂屋八仙桌旁，穿长衫的张掌柜正端着陶碗细品。

见南枝进来，连忙起身：“南枝妹子，这酸梅汤酸甜适中，还带着股槐花的清冽，正是我酒楼缺的解腻良品！”

他从袖中掏出个算盘拨拉着，“每月初十前送二十坛，按市价再加两成，你看如何？”

南曜和穗穗刚踏进门，就听见 “叮” 的一声 。

穗穗怀里的麻雀扑棱着翅膀，竟飞到了张掌柜的算盘上。

掌柜哈哈大笑：“这小生灵倒是会挑地儿，看来是桩好生意！”

送走张总时，日头己斜。

南枝望着院里晒着的酸梅干，又看看灶台上新淘来的大瓦缸，忽然荔枝蜜。

她从箱底摸出100元，对南曜说：“你去镇上杂货铺，看看有没有南边运来的荔枝蜜，买一小罐就行。”

南曜应了声，抄起钱袋就往外跑。

穗穗却拽住母亲的衣角，指着窗台上的麻雀：“妈，它翅膀好了，能飞了！”

那小生灵似乎听懂了话，“啾” 地叫了声，振翅飞向院外的槐树，惊落几片粉白的花瓣。

南曜带着荔枝蜜回来时，正撞见穗穗蹲在井边洗布。

原来南枝用刘老板送的月白细布裁了衣裳，边角料被穗穗捡来，说要给麻雀做个 “窝”。

月光下，小姑娘把布条系在槐树枝桠间，嘴里念念有词：“小麻雀，以后你就住这儿，跟我们一起喝酸梅汤。”

南枝在屋里熬着新配方的酸梅汤，荔枝蜜的甜香混着酸梅的果酸，在热气中氤氲开来。

她往缸里撒下最后一把干槐花，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车轱辘声。

“南枝！在家吗？”

是王婶的声音，伴随着牛车停稳的 “嘎吱” 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