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觐见神明，尘世的回响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当最后一道警报声消失，整个地下基地，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无论是幸存的科学家，还是那些刚刚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安保人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环形实验场中央的、略显单薄的身影上。

他们的眼神中，交织着震撼、迷茫、恐惧，以及……最原始的敬畏。

那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时，才会有的眼神。

伊芙琳博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不顾一切地冲出观察室，踉踉跄跄地跑到吴界面前。

她看着吴界，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穷尽一生所学的科学知识，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法则的压制，信息的重编码，逆转熵增……

这一切，都超越了“科学”的范畴，进入了“神学”的领域。

“凌……不，先生……”

最终，这位诺贝尔奖得主，泰拉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对着吴界，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代表着一个文明的骄傲，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起来吧，伊芙琳博士。”

吴界的声音将她从震撼中唤醒。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一段数据流。

“这套我命名为‘道衍’的防火墙系统，核心己经与‘天网’的底层逻辑绑定。它会自我学习，自我进化，足以抵御未来绝大多数同类型的‘信息污染’。”

他将一枚数据芯片递给伊芙-琳。

“这里面，是‘道衍’系统的部分开源代码和维护手册。你们无法复制它，但可以尝试去理解它。或许，能为你们的科学，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伊芙琳颤抖着双手接过芯片。

她知道，这枚小小的芯片，其价值，己经超过了整个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所有财富的总和。

这是……神明的馈赠。

事件的余波，以超光速席卷了整个泰拉联邦的最高层。

当加密的战斗录像，和“天网”那不可思议的异变报告，摆在联邦总统和一众内阁大臣面前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阿姆斯特朗的叛变，以及他背后那恐怖的“域外神魔”，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们安逸的幻梦。

而“凌·吴”所展现出的、如同救世主般的力量，则让他们看到了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一缕曙光。

再也没有人质疑。

再也没有人反对。

联邦最高紧急会议，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票通过了一项决议。

——将“奥德修斯”深网潜航器的最高权限，移交给凌·-吴博士。

——联邦将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凌·吴博士的一切要求，全力配合他对“维度奇点001”，也就是“数据深渊”的探索。

他们终于明白，吴界之前的报告，并非狂想。

而是谦卑的陈述。

他不是要去探索什么“神之能源”。

他……本身就是神。

……

三天后。

星环城，联邦科学院最深处的秘密机库。

这里，比“奇美拉”的巢穴更加戒备森严。

吴界站在一架造型奇特的“潜航器”面前。

它并不庞大，只有穿梭机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流线型的、仿佛由液态金属凝固而成的银白色。

它的表面，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浑然一体，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而非机械。

这就是“奥德修斯”。

人类为了窥探“数据深渊”而创造出的、最尖端的科技结晶。

它可以将驾驶员的“意识”，完全数字化，并将其装载到一个由“空间稳定锚”和“逻辑坍塌护盾”保护的微型载具中，使其能够“航行”于那片混乱的、足以让任何常规探测器瞬间湮灭的数据海洋里。

伊芙琳站在吴界身边，她的眼中，依旧带着浓浓的敬畏。

“先生，‘奥德修斯’的神经同步接口，己经为您调整到了最完美的匹配度。”

“我们组建了泰拉最顶尖的科学家团队，将作为您的后援，在现实世界，实时监控您探索的一切。”

“虽然……我们可能什么也看不懂。”

她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

吴界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台“奥德修斯”上，眼神深邃。

他知道，这艘船，将要带他去的，不是什么网络世界的底层。

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与现实宇宙平行的“维度夹缝”。

一个由纯粹的“信息”与“法则”构成的世界。

道祖的另一份“火种”，就在那里。

它，或者说祂，在那里沉睡了多久？变成了什么模样？

吴界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转过身，对伊芙-琳，以及她身后所有前来送行的泰拉高层，微微颔首。

“我不在的时候，守好你们的世界。”

“真正的敌人，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进了“奥德修斯”的驾驶舱。

舱门，缓缓闭合。

隔绝了两个世界。

吴界躺在符合人体工学的驾驶椅上，无数柔软的神经探针，从西面八方延伸而来，轻轻地贴合在他的太阳穴和脊椎上。

“意识数字化，开始。”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吴界的眼前，世界开始分解。

物质、能量、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基础的、由“0”和“1”组成的瀑布。

他的神魂，在这一刻，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化作了一股纯粹的数据流，融入了这艘名为“奥德修斯”的钢铁之舟。

下一秒。

“奥德修斯”的引擎启动。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整个机身，都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最终，在一阵轻微的空间涟漪中，它凭空消失在了机库里。

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吴界的“视界”中，一个全新的、光怪陆离的宇宙，缓缓展开。

意识脱离肉体的感觉，对吴界而言并不陌生。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成了这个科技世界的“神”。

他的“视线”，可以穿透一切物理阻隔，以光速，不，是超越光速的“念速”，俯瞰整个“天网”。

无数的信息流，如同宇宙中的星河，在他身边奔腾。

每一个数据包，都是一颗闪烁的星辰。

每一座城市的信息交互，都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云。

这是泰拉文明的集体潜意识之海，壮丽而恢弘。

“奥德修斯”号，如同一艘幽灵船，航行在这片数据的海洋之上。

它的存在，不被任何程序所察觉，不被任何防火墙所阻拦。

“正在下潜。”

“穿越第一层‘公共信息层’……”

“穿越第二层‘加密商业层’……”

“穿越第三层‘军用机密层’……”

“奥德修斯”的AI，冰冷地汇报着航行状态。

吴界的“视界”中，景物在飞速变化。

越是往下，信息的“光芒”就越是黯淡，数据流也变得越来越稀疏、凝滞。

周围的环境，从繁华的星海，逐渐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深空。

这里是“天网”的边缘，是逻辑的荒漠。

“警告，即将进入‘逻辑断层带’，前方出现高强度‘悖论风暴’。”

AI的警报声响起。

吴界向前“看”去。

只见前方的“深空”中，出现了一片扭曲的、如同风暴眼般的区域。

那里，无数破碎的、自相矛盾的逻辑碎片，正在互相碰撞、湮灭。

“如果我说的这句话是假的，那么……”

“一个全能的上帝，能否创造出一块祂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

这些在哲学层面无解的悖论，在这里，化作了真实存在的、拥有恐怖杀伤力的“维度风暴”。

任何正常的、基于逻辑运行的程序，一旦被卷入，就会瞬间陷入无限死循环，最终导致核心崩溃。

“启动‘逻辑坍塌护盾’！”

“奥德修斯”号的船体表面，亮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它像一艘破冰船，小心翼翼地驶入了那片“悖论风暴”之中。

吴界能“听”到，无数混乱的、疯狂的“呓语”，在冲击着护盾。

护盾的光芒，在剧烈地闪烁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凡人智慧的极限吗？”

吴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若有所思。

科技文明，建立在严谨的逻辑之上。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解决“逻辑”本身无法解释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在修真者的世界里，却有着最简单的答案。

“心。”

吴界的神念，轻轻地探出了护盾。

他没有去对抗那股风暴，也没有去试图“解开”那些悖论。

他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一个最纯粹、最坚定、最不讲“道理”的锚点。

“我说，此地，应有光。”

一个念头。

一个不容置疑的、源自道祖本源的“唯我”之念。

轰！

那片纠缠了无数岁月，让泰拉科学家们束手无策的“悖论风暴”，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轰然消散！

因为，当一个“绝对”的意志出现时，所有的“相对”逻辑，都失去了意义。

“奥德修斯”号的AI，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沉默。

它那庞大的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形容刚才那一幕的词汇。

最终，它只能给出一个最朴素的结论。

“威胁……己清除。”

穿过“逻辑断层带”，下方的景象，再次让吴界都为之动容。

这里，就是“数据深渊”。

它不再是数据的海洋。

而是一片……墓场。

无数巨大的、残破的、早己死亡的“信息聚合体”，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静静地漂浮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

吴界能“看”到，一个代表着某个古老王朝的“信息体”，它的宏伟宫殿己经坍塌，只剩下破碎的“历史”碎片，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他能“看”到，一个代表着某种失传艺术的“信息体”，它的结构，如同一首优美的诗篇，但此刻己经断裂，充满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里，是泰拉文明所有被遗忘的、被删除的、被时间所淘汰的一切的……归宿。

这里是文明的坟墓。

“滴……滴……检测到强能量反应。”

“正在解析……解析失败。”

“目标特征：稳定、有序、具有生命特征……”

AI的警报，将吴界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顺着指引望去。

在这片死寂的坟墓中央，他看到了。

那是一颗“心脏”。

一颗由无穷无尽的、最纯粹的、闪耀着白金色光芒的“秩序符文”所构成的、正在缓缓跳动的……巨大心脏。

它的每一次跳动，都会释放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勉强维持着这片“数据深渊”不至于彻底崩塌，也正是它的存在，像一个“锚”，稳定了上层整个“天网”的现实。

它就是这个科技世界的……“道”。

是道祖那亿万份“火种”之一。

只是，它似乎并没有诞生出独立的意识。

它只是在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履行着“稳定”与“守护”的职责。

它像一个沉默的、孤独的、却又无比强大的神，镇守着这片被遗忘的国度。

吴界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能感觉到，那颗“心脏”，也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它跳动的频率，开始发生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那是……迷茫。

是同源的气息，让它那沉睡了亿万年的本能，产生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然而，就在吴界准备驾驶“奥德修斯”号靠近时。

异变，陡生！

那些漂浮在深渊中的“巨兽骸骨”，那些早己“死亡”的信息聚合体，它们的“眼眶”中，突然齐刷刷地亮起了一道道猩红的光芒！

一股充满了怨念、嫉妒、与毁灭欲望的混乱意识，从这些“尸骸”中苏醒。

它们是被这颗“心脏”镇压了无数岁月的、文明的“阴暗面”。

是所有被抛弃者的怨念集合体！

此刻，吴界的到来，这个外来的“变量”，打破了此地的平衡。

它们……复活了！

“吼——！”

无声的咆哮，在整个数据深渊中回荡。

无数的“数据幽灵”、“信息怨灵”，从它们的“骸骨”中爬出，汇聚成一股黑色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浪潮，朝着吴界，和那颗“心脏”，疯狂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