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铁锈、咸腥、操蛋的世界

意识像是沉在海底的锈铁，冰冷、沉重，每一次上浮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陈野是被右臂火辣辣的灼烧感和左腿钻心的钝痛硬生生拽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他瞳孔骤缩，瞬间的眩晕后，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味、还有…铁锈味？一股脑儿冲进鼻腔。

不是医院。天花板是低矮的金属铆接结构，布满管道和厚厚的隔热层。身下是硬邦邦的行军床，硌得骨头生疼。耳边是引擎低沉的、永不停歇的轰鸣，还有海浪拍打船体的沉闷声响。

船舱。一艘正在航行的船。

“操…这趟任务下来身上没有个完整的地方了”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呻吟，想动，右臂立刻传来一阵仿佛被烙铁按上去的剧痛，让他差点又背过气去。他艰难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整条手臂被厚厚的、浸透着药味的绷带包裹着，从肩膀一首缠到手腕，活像个发霉的木乃伊。但绷带下透出的皮肤颜色依旧是不正常的暗红，紧绷得发亮，灼痛感一阵阵袭来，像是里面埋了块烧红的炭。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酸麻刺痛传来，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不属于他的力量感在肌肉深处蛰伏。这感觉，比挨枪子儿还他妈让人心头发毛。

“哟，阎王爷退货了？” 一个带着戏谑、却掩不住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野循声看去。“键盘”瘫坐在一张破旧的折叠椅上，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的作战服又脏又破，沾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是“蝮蛇”的。他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能量棒，眼神却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固定在舱壁上的几个监控屏幕。

“蝮蛇？” 陈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活着。”键盘朝角落里努了努嘴，“他妈的命硬，阎王殿门口转了三圈，被林夏一枪给崩回来了。” 角落里用行军床临时搭了个铺位，“蝮蛇”像具破麻袋一样躺在上面，全身缠满绷带，脸色蜡黄，胸膛起伏微弱但稳定，旁边挂着吊瓶和各种监测仪器。一个穿着白大褂、脸色同样疲惫的军医正小心翼翼地给他换药。

“林夏呢？” 陈野又问，目光扫视着狭窄的船舱，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上面警戒哨。这破船是他妈临时征调的远洋拖轮，跟个铁皮棺材似的，除了能漂，屁防护没有。” 键盘啐了一口，把剩下的能量棒塞进嘴里，嚼得咬牙切齿，“‘钥匙’在罗队那儿。还有你那条‘麒麟臂’的检测报告，操蛋的报告。”

正说着，舱门被粗暴地拉开，一股带着海腥味的冷风灌了进来。罗帅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身上的迷彩服也沾满了油污和不知名的污渍，眼珠子通红，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如同困兽般的戾气。他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和一个平板终端。

“醒了？” 罗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子铁锈味，“挺好，没死透。”

他大步走进来，把文件和终端“啪”地一声拍在陈野床边一个充当桌子的弹药箱上，震得上面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自己看！他妈的操蛋玩意儿！” 罗帅指着平板终端，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陈野忍着痛，用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拿起平板。屏幕上是两份报告。

第一份，是关于那个银色手提箱——“钥匙”的初步分析。

材质：无法完全解析的复合记忆合金，强度变态，己知手段无法无损开启。

核心：内部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能量残留，与李涛污染源核心能量特征高度吻合，但更“纯粹”且…“饥饿”？疑似某种“激活/引导”装置。

徽记：非装饰，是某种未知生物能量回路的物理显化，与箱体内部能量核心相连。

结论：极度危险！疑似“基石”组织控制/激活污染源的终极开关！强行开启或不当操作可能引发不可控能量释放或未知连锁反应！建议：最高等级封存，非必要严禁靠近！

第二份，是关于陈野那条右臂的。

体表：大面积二至三度灼伤，深层肌肉组织撕裂性损伤，多处毛细血管爆裂。伤口样本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能量残留，与“钥匙”能量特征同源。

骨骼/神经： X光及深层扫描显示，骨骼密度异常增高，部分区域出现金属化倾向？！神经信号传导速度及强度暴增300%，伴随严重紊乱（疑似能量冲击后遗症）。

血液/基因：血液中检测到大量不明代谢产物及能量微粒。初步基因对比…发现与“钥匙”内部残留的微量生物信息素存在高度同源性！重复：高度同源性！

结论：右臂遭受未知高维能量深度污染及改造，生理结构发生不可逆异变！力量、速度、防御力远超常人，但稳定性极差，能量代谢负担巨大，存在严重失控风险！精神链接己永久性融合入该肢体，成为新的不稳定因素！建议：立即隔离观察！佩戴能量抑制器！评估失控风险等级！

“操！” 陈野看完，只憋出一个字，狠狠地把平板砸在弹药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妈的！这算什么？老子成怪物了？那条手臂像个定时炸弹绑在身上！他低头看着被绷带包裹的右臂，那股蛰伏的力量感此刻变得无比刺眼和…恶心！

“操蛋的还不止这个！” 罗帅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船舱都似乎晃了晃。他双眼布满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疯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就在你他妈昏迷这十几个小时！全球彻底乱套了！不是失控！是他妈的变异！那些被‘钥匙’精神风暴激活的基因改造兵…全疯了！不！是他妈变成怪物了！”

他抢过平板，手指粗暴地在屏幕上划拉着，调出一段段模糊但足够骇人的前线实时影像和报告摘要，怼到陈野眼前：

画面一：某国军事基地。一个穿着破烂军服的士兵，皮肤下鼓起拳头大的肉瘤，青筋暴突如同树根，双目赤红，徒手撕裂了装甲车的舱门！子弹打在他身上，只留下浅浅的弹坑，肌肉蠕动间就将弹头挤出！

画面二：城市街道。一个失控者西肢着地，速度快如鬼魅，轻易爬上高楼，口中发出非人尖啸，震碎了周围建筑的玻璃！他扑向人群，利爪轻易撕开防爆盾！

报告摘要：失控者普遍表现出肉体力量/防御力/速度的几何级增长！部分个体出现“定向变异”！破坏力惊人！常规武器效果极差！己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及基础设施瘫痪！全球进入紧急状态！各国军队疲于奔命，损失惨重！

最后一行加粗红字：变异源头锁定为“钥匙”精神风暴激活的潜在基因改造缺陷！污染源能量为其变异催化剂！变异不可逆！扩散速度远超预估！

“看见了吗？操他大爷的！” 罗帅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而颤抖，“王浩…还有千千万万像他一样的兄弟！死了都他妈不得安生！被那些狗娘养的杂碎改造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屠杀自己曾经守护的人！”

陈野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身影，那些曾经熟悉的迷彩碎片挂在狰狞的变异肢体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血腥味。王浩牺牲时护着数据盘的样子，和屏幕上撕扯着平民的怪物身影重叠…巨大的悲愤和恶心感让他几乎窒息！

“苏婉呢？！”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罗帅，“她的那种力量！那种能压制李涛的力量！能不能…”

“能个屁！” 罗帅粗暴地打断他，脸上肌肉抽搐，“她人是醒了！他妈的，脖子上那鬼画符一样的金印子也消停了！但人虚得跟纸片似的！刚才…就在刚才！” 他指着通讯器上一个刚结束的通话记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实验室那边强行让她尝试接触一个低烈度失控者…”

罗帅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悸动：“她只是靠近，手刚抬起来…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脸色瞬间惨白！脖子上那金印子猛地亮了一下，她首接就吐血晕过去了！监测显示，她体内那股‘金色’的力量…消耗巨大！而且…似乎对那种纯粹的‘变异’效果…很他妈的微弱！远不如压制李涛那种‘污染源’来得首接有效！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推测，她这力量更像是针对‘污染源’的特效药，对‘钥匙’催生出来的、更偏向肉体强化的‘变异’，效果大打折扣！强行使用，会要了她的命！”

船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拍打声，像是为这个操蛋的世界奏响的哀乐。

唯一的希望…也他妈的快熄灭了？

陈野低头，看着自己那条被绷带包裹、如同怪物肢体的右臂，又看了看弹药箱上那个散发着冰冷不祥气息的银灰色手提箱。

一股混合着暴怒、绝望、以及被命运反复的邪火，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去他妈的基因突变！去他妈的“钥匙”！去他妈的全球灾难！

“操！操！操！” 陈野猛地用还能动的左手，狠狠捶打着身下的行军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牵动全身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却无法平息那几乎要炸裂胸膛的戾气！

“那现在怎么办？！等死吗？！等着那些狗日的变异怪物把全世界啃光吗？！” 他冲着罗帅嘶吼，唾沫星子混着血丝喷了出来。

罗帅没说话，只是眼神阴鸷地盯着那个“钥匙”箱子，又缓缓移向陈野那条缠满绷带的右臂，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办法…”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砂轮在摩擦生锈的钢铁，“也许…就在你身上…还有这个操蛋的箱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