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蒋介石的无奈与傅必元的决心。

蒋介石枯坐于案前，窗外山城重庆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如泼墨般沉滞。侍从悄然呈上的战报，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他指尖猛地一缩。奉天城外的烈焰，仿佛透过薄薄的纸页，狰狞地舔舐着他的视线————傅必元胜了！廖耀湘麾下最锋利的爪牙89师，竟然在转瞬之间被撕扯得粉身碎骨，化为姜家屯方向那抹染透雪幕的，令人心悸的猩红！

愚蠢啊中正！这一声闷雷般的自斥，在他紧闭的唇齿间碾磨，炸裂，震得胸腔隐隐作痛。那傅必元！当年在阎锡山面前，自己是如何拍着胸脯赞许其才具足堪军团司令之任？言犹在耳，如今却要调集重兵，妄图将其扼杀于风雪弥漫的奉天城下！悔恨如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眼前甚至幻化出傅必元屹立城头的身影，那身影在火光与雪光的映衬下，竟然显得如此挺拔而不可撼动。若非此刻还维系着那层联合抗战的薄薄面纱，遮住彼此间深不见底的裂痕，傅必元挟此大胜之威，挥师南下…………那后果，他连想下去都觉得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侍从官小心翼翼地捧着拟好的电文稿，垂首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山雨欲来的死寂。蒋介石的目光扫过那些辞藻华丽的字句，什么误会！纯属误会！强强联手。共御倭寇………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针，刺得他眼球生疼。他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短促而烦躁，哒，哒，哒………如同丧钟在心头回荡。这电文，字字句句皆是违心之论，是屈辱的油彩，涂抹在战败的伤口之上。他几乎能听见傅必元接到电文时那一声了然的，带着冰冷笑意的轻哼。然而，他别无选择。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冰冷的桌面，最终沉重地落下，在那份虚伪的文书上，印下了一个鲜红如血，却又轻飘无力的准字。

发吧。声音干涩喑哑，仿佛喉咙里堵满了奉天城外的灰烬。

遥远的奉天城头，朔风依旧如刀，卷着雪粒抽打在傅必元刚毅的面庞上。电台里赵参谋长那带着硝烟味的亢奋声音仍在回荡，报告着敌军溃败，铁钳崩裂的捷报。秦默然和无数战友坚毅或含笑的面容。在眼前跳动的火光中————浮现又隐去。这胜利，是钢铁意志的碰撞，更是惊雀旅无声断敌之胆，百相师乱影惑敌之心，雷火师雷霆荡尽妖氛的完美合奏，三柄利剑，于风雪中悍然砸碎了合围的铁壁，更砸碎了笼罩在奉天军民心头那绝望的坚冰。

机要参谋疾步上前，递上那份来自重庆的电文。傅必元展开，目光如炬，飞快地扫过那满纸误会与联手的虚辞，参谋压低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司令员，这老蒋………傅必元抬起手，止住了参谋的话。他望向东方天际，那被胜利之火悄然染红的地平线，正孕育着破晓的微光。那光，微弱却坚定，是穿透漫长寒夜的信使。

大局为重，傅必元的声音沉稳如脚下奉天城垣，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入参谋耳中，寇仇尚在，山河未复。他演他么戏，我们，打我的鬼子。他捏着那份滑腻如蛇的电报，目光投向远处方姜家屯那片尚未熄灭的，倔强燃烧着的战场余烬，眼中是历经淬火后的澄澈与决绝。那火光映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跃着，如同民族血脉深处不屈服的脉搏。蒋介石的虚情假意，如同投入这熊熊烈焰的一片残雪，转瞬之间便消弭无踪，留不下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