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底层

「你以为…你以为公平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以为底层人活该被你们这些“制定规则”的人踩在脚下当垫脚石、当“代价”吗？！」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吗？！」

「你知道“公平”两个字对我这种人来说有多奢侈吗？！」

启玄的情绪彻底崩溃，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和屈辱喷薄而出。

「我没有爸爸。我妈妈…我妈妈她是个。一个最底层、最下贱的！」

骁戎瞳孔猛地一缩，撑着地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没想到会听到这个。

「为了养活我……为了让我有口饭吃，能去上学……她……她什么客人都接！不管多脏！多恶心！多危险！」

启玄的声音破碎不堪，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我从小……就知道怎么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那些恶心的声音……闻着那些廉价的香水味和……烟味、酒味、还有……那些男人的臭味！」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密室的墙壁，回到了那个肮脏狭窄的小屋。

「她最后…是得脏病死的。」

「浑身溃烂……没钱治。也治不好…就那么……那么痛苦地……死在我面前！」

「三天。她的最后一口气倒了三天。」

启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

「她才三十多岁……她到死……都没过过一天像人的日子。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希望我能“有出息”，能摆脱那个泥潭……」

他抬起眼眸，血泪交织的脸上是刻骨的恨意和绝望：

「这就是你口中的“自然”？这就是“物竞天择”？！这就是我们这些底层人活该承受的“代价”？！」

「我拼了命地读书！打工！被人调戏、欺负、克扣工钱……像狗一样活着！」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公平！渴望改变！」

「我学医，学生物，我研究，我读哲学，我写那篇该死的论文！就是因为我他妈见过最底层最深的黑暗！」

「我知道没有约束的“力量”和“技术”落在你们这种人手里，会变成怎样吃人的恶魔怪兽！」

「……会制造出多少像我妈妈那样的悲剧！会让多少像我这样的人……永无翻身之日！！！」

启玄的声音嘶吼到极致，最终化为一种无力的悲鸣。

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绝望的哭声在冰冷的密室里回荡，如同幼小受伤的小怪兽在哀鸣。

「你懂什么……骁戎…你高高在上……你什么都不懂……」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

骁戎浑身都僵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浇灭了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茫然。

震撼。

他正感受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看着自己身下压着的，微微蜷缩的、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孩身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控诉字字泣血，首击灵魂。

那呼唤，在自己死寂的内心久久激荡。

男孩那漂亮俊俏的脸蛋上，第一次露出那样崩溃、绝望、几近空白的表情。

骁戎心痛地要死。他沾着血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却又无法动弹。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汗味，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苦涩的东西所覆盖。那是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控诉，是深渊对云端的呐喊。

久久，他才开口划破沉默的空气。

「我懂……」

「启玄。」

「也许说出来你不相信……」

「但是我真的懂。」

骁戎缓缓开口。他垂着头，面色阴沉。

「其实，我也并非天生权贵。」

「底层。我也曾从那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