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反杀时刻

反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

首先真的很温柔。

极致的温柔。

「小启……」

他吻上来。

根本不是预想中的掠夺。

他的吻像初春融化开的雪水，又像是蜜糖似的蕴藉，小心翼翼地沿着唇角洇开。带着轻柔的试探。

太温柔了……温柔得可恨！

自己绷紧的身体仿佛被丢进了温水里。每一寸反杀的意志都在无声无息的消融。

怎么会是这样呢？

怎么和自己脑内预演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野兽般的撕咬，没有熊熊燃烧的烈火。那样倒好，那反而能点燃他同归于尽的阴劲。

可是现在，这算是什么呢？

珍重到近乎虔诚的吻。

像是根根柔软纤长的触手，缠绕住了他举刀的腕骨。

他的一只手稳住他的后颈，拇指指腹在他的面颊上缓缓。

「呜……」

启玄的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对方误以为是情动，吻得更深，将他的呜咽尽数吞没。

矛盾，像是两把钝刀在腹腔里搅动。

细胞在欢呼雀跃，每一根神经都在背叛意志。羞耻感在燃烧。

最致命的是骁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猥亵的混浊，只有虔诚到近乎痛苦的专注。

「疼吗？」

启玄的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

他仿佛沉入一个奇幻的梦境中。

荒原。

广袤的荒原上，有一个小小的站台。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

无人看管。

冷风呼啸，快要将他吹散。

「呜——呜——呜——」

一阵风暴，一列火车从悠长的汽笛声中穿出来。

这铁马，这庞大的机器。

连杆摇摆，车轮旋转，步步相连，他沿着铁轨向自己奔来！

他的铃铛清晰而有力，哐啷哐啷，哐啷哐啷！他的蒸汽“嘶嘶嘶嘶”，又“突突突突”……

顿时，热气腾腾，烟雾弥漫，吵吵嚷嚷……

「小启，快上来呀！」

骁戎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身体探出车身外，朝他微笑着挥手。

启玄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将他拉到了火车上。

驾驶室像壁橱一样小，像厨房一样热。

骁戎向锅炉房里源源不断的投入上等的燃煤，把水烧开，把水烧滚，让沸水变成蒸汽。

蒸汽是一切的动力。

它穿过管道，推动活塞，活塞拉动连杆，连杆又带动车轮，一上一下，车轮就转起来。

车轮轧着铁轨，机器呼哧又扑哧，叮当又晃郎，火车就开起来。

车窗外，城市，村庄，旷野，湖泊，飞驰而过。

「看，快看呀！」

骁戎拉着他的手，站在驾驶室门口，启玄感受着迎面扑溯的烈风，感受着脚边暖暖的融火，感受着门框的抖动和摇晃，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震撼。

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了——

群山向后倒退。

大地张开怀抱。

变成宽广的大海。

原野在面前舒展。

一切烦恼、痛苦、哀戚都变得渺小。

火车马力全开，世界在不断变换着模样。

他看到，成群的野牛在原野上狂奔。

他看到，淳朴人类在这里生息繁衍。

他看到，大片冷杉森林被劈开口子。

他看到，群山一会在左一会儿在右。

阳光晒过的檀木、芒草、泥土、青麦的芬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你笑啦，真好。」

骁戎冲他绽放出一个无邪的笑脸。

向上，向上，进入群山的腹地。

穿过云杉和松林。

穿过栈桥和隧道。

穿过陌生的领域。

悠长的汽笛声在回荡，在远山和家园之间回荡，发出狂野而自由的呼喊。

天地，骤然宽广。

身心，衎然舒畅。

「小启，小启……」

睁开眼，男人正面色绯红，双眼紧闭，呼唤着他的名字，这就是他所期待的，那个时刻。

他的余光，落在那支钢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