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棺启秤倾

七枚暗红血砣，如同七颗凝固的血瘤，

死死嵌在冰冷的暗金秤盘中央。

秤盘悬空，缓缓逆旋，

表面的古老符箓流淌着幽光，

将周围粘稠的灰黑怨气排开，形成一片绝对的领域。

死寂。

比深埋地底的墓穴更甚。

陈晦掌心的暗金秤砣，

冰冷得几乎要冻结骨髓。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牵引力，

如同无形的钩锁，死死系在秤身，

另一端，则没入废墟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轮廓。

“起...”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青黑色的血管在龟裂的皮肤下如虬龙暴凸！

重！

仿佛在拖拽一整座沉入幽冥的山脉！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掌心的暗金秤砣纹丝不动，

秤盘上那七枚血砣却骤然搏动！

粘稠的暗红污血顺着符箓沟槽流淌，

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废墟深处，那片浓墨般的黑暗猛地翻滚、膨胀！

一声沉闷到让灵魂震颤的...

“咚！”

如同巨槌擂响了地狱的门扉！

自黑暗核心轰然传来！

死寂。

一种粘稠的、沉重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的死寂，笼罩着仁和医院的焦黑废墟。风停了。连瓦砾深处那些猩红余烬的明灭都彻底凝固，如同镶嵌在焦土上的血红色玻璃珠。

七枚暗红的血砣，如同七颗被强行剜出、凝固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心脏，死死嵌在悬浮于半空的巨大暗金秤盘中央。秤盘缓缓地、无声地逆时针旋转着，表面那些流淌着幽冷光芒的古老符箓每一次明灭流转，都搅动着周围的空间，将翻涌的灰黑怨气排开三尺，形成一个冰冷、清晰、散发着绝对秩序气息的领域。

陈晦站在断墙的残骸之上，如同一尊布满裂痕的石像。单薄的夹克被凝固的血痂和尘土糊得僵硬。唯一“活”着的，是他那只缓缓流淌着暗金旋涡、中心一点墨黑如核的右眼。秽眼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锁定着废墟深处那片粘稠翻滚、如同活物般蠕动膨胀的黑暗轮廓。

掌心的触感，是极致的冰冷与沉重。

那枚剥去伪装、显露出暗金符箓真身的祖传秤砣，此刻不再仅仅是金属的重量。它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的核心！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牵引力，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无形锁链，从秤砣内部爆发出来！一端死死缠绕、扎根在陈晦的掌心、手臂、乃至他整个灵魂深处！另一端，则蛮横地穿透了翻涌的怨气，没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轮廓之中！

它在“拉”着他！

不！是拉着他…去“称量”那棺中之物！

去完成这场跨越了半个世纪的、肮脏交易的最后一步！

“起…”

陈晦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嘶哑到几乎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瞬间就被这片凝固的死寂吞没。

随着这个音节挤出，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龟裂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被强行注入了滚烫的铅水，疯狂地凸起、虬结、扭动！手臂的骨骼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呻吟！脚下的焦黑断墙碎石簌簌滚落！

重！

无法形容的重！

仿佛他拖拽的不是一枚秤砣，而是整座沉入了九幽地狱的、由亿万怨魂尸骸堆积而成的山脉！那无形的牵引锁链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几乎要将他的臂骨生生扯断！将他的灵魂从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硬生生拽出！

他的身体因巨大的力量对抗而剧烈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跪倒在地！汗水混杂着污血，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角疯狂淌下，滴落在焦黑的瓦砾上，瞬间被吸干，只留下深色的斑点。

然而！

他掌心的暗金秤砣…纹丝未动！

如同焊死在了虚空之中！

反倒是秤盘上…那七枚嵌在符箓中央的暗红血砣…

骤然…搏动！

如同七颗被强行唤醒的污秽心脏！

“咚…咚…咚…”

沉重、粘滞、带着浓烈血腥和不甘的搏动声，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首接在陈晦的灵魂深处响起！每一次搏动，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随着搏动，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怨毒气息的暗红污血，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猛地从血砣表面那些扭曲的怨毒纹路中渗透出来！不再是滴落，而是…流淌！如同粘稠的石油，顺着暗金秤盘表面那玄奥繁复的符箓沟槽，疯狂地蔓延、侵蚀！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骤然响起！

暗红污血所过之处，暗金秤盘表面流淌的幽冷符光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剧烈的消融声！光芒迅速黯淡！坚固如同实质的暗金盘面，竟被那污血腐蚀出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焦黑痕迹！缕缕带着浓烈焦臭和怨毒气息的黑烟，嗤嗤地冒起！

秤盘旋转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那排开怨气、维持领域平衡的无上威严，在污血的侵蚀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呃！”陈晦闷哼一声，巨大的反噬顺着无形的牵引锁链狠狠轰入他的身体！右眼那缓缓流淌的暗金旋涡猛地一滞！漩涡中心那点墨黑核心骤然放大！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皮肤龟裂的伤口再次崩开，涌出污黑粘稠的血液！

就在这平衡被污血侵蚀、陈晦遭受重创的瞬间——

废墟最深处！

那片粘稠翻滚、如同墨汁般的黑暗轮廓…猛地…剧烈翻滚、膨胀！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又像是沉睡的太古凶兽被血腥惊醒！

一股远比七道骸骨影子加起来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死亡与不祥的气息，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轰然从那黑暗核心爆发出来！瞬间冲垮了暗金秤盘勉强维持的领域边缘！浓烈的灰黑怨气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倒卷回来！

紧接着！

“咚——！！！”

一声沉闷到无法形容、仿佛来自地核最深处的巨响！

如同亿万斤的巨槌，被无形的巨神抡起，狠狠擂在了地狱那亘古封闭的、由星辰骸骨铸就的…门扉之上！

巨响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颤！是空间的哀鸣！是万物的惊悸！

这声“咚！”，自那片翻滚膨胀的黑暗核心…轰然传来！穿透了翻涌的怨气！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地、蛮横无比地…砸在了那悬浮的暗金秤盘之上！

不！是砸在了那七枚疯狂搏动、流淌污血侵蚀符箓的暗红血砣之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

七枚暗红血砣中，最靠近黑暗轮廓方向的那一枚…表面…赫然崩裂开一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粘稠的暗红污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从裂痕中狂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周围一大片暗金符箓！

暗金秤盘猛地向下一沉！旋转彻底停止！表面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维持的领域剧烈晃动，边缘的灰黑怨气如同饥饿的狼群，疯狂撕咬着摇摇欲坠的屏障！

而那片翻滚膨胀的黑暗轮廓…

在发出那声撼动规则的“咚！”之后…

中心位置…

粘稠如墨的黑暗…如同幕布般…缓缓地…向两边…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

是比绝对黑暗更加深邃的…虚无！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吸摄之力，如同巨兽苏醒后的第一口呼吸，从那缝隙中…悄然探出…

目标…

正是那悬停在半空、承托着七枚血砣、光芒黯淡的暗金秤盘！

以及…秤盘之上，那枚出现了裂痕的…暗红血砣！

称量…尚未开始。

砝码…己现裂痕。

而秤盘所指向的“货物”…那棺中之物…己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