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私人收藏

文物修复班里，曾慕弦将手中的羊毫笔轻轻搁在笔架上，向后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肩膀。工作台上的青瓷盘己经完成了初步清理，原本被泥土覆盖的釉面逐渐显露出天青色。

“完美。”李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俯身检查曾慕弦的工作成果，银灰色的眉毛满意地上扬，“你的笔触越来越细腻了。”

曾慕弦摘下放大镜：“是您教导有方。”

沈教授背着手在修复室里踱步。

“慕弦，”他突然停下脚步，“我有件私人收藏需要修复，一件汝窑花瓶，出土时有些损伤。我想交给你来做。”

私人收藏的汝窑？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她抬头，问：“什么样的损伤？”

“主要是口沿处有缺口，器身有几道裂纹。”李教授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收藏家很看重这件文物，明天上午十点，你去这个地址取货。对方知道你会去。”

曾慕弦接过烫金名片，上面简洁地印着“文玩轩”和一个位于城郊的地址，没有电话和其他信息。她将名片收入笔记本中：“我会做好充分准备。”

回到家，曾慕弦立刻钻进书房。她打开电脑，调出所有关于汝窑的资料，又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专著。

颜峋结束饭局回家时，她还在书房里。推开房门，他问：“在做什么呢？”

“李教授给了我一个私人修复项目，现在资料都查得差不多了。”她转身看了看颜峋。

“那是不是该去吃点东西了？陈姨说你晚上没吃饭。”

“你呢？陪我吃点？”

“走吧，颜太太。”

第二天早晨，曾慕弦选了一套浅灰色西装套装。她将长发挽成低髻，戴上一对珍珠耳环。

文玩轩位于城郊一处僻静的庄园，高墙深院，古树参天。曾慕弦向门卫出示名片后，被一位身着旗袍的女管家引导至主楼后的一个独立院落。

院落中央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枯山水庭院，白砂铺地，青苔点缀。曾慕弦职业病发作，忍不住观察起角落里摆放的几件石雕。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曾慕弦转身，眼里闪过惊讶：“韩元简？”

站在廊下的男人身材修长，穿着简约的中式立领衬衫，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好久不见，曾慕弦。”韩元简走下台阶，“李教授说会派他最得意的学生来，我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收藏家是你。”

“上次考古结束后，我就回来接手家族生意了。”韩元简示意她进入内室，“考古一首是我的爱好，这家‘文玩轩’才是我的正业。”

内室布置得如同小型博物馆，但曾慕弦敏锐地注意到，这里的展柜都没有标注年代和出处，灯光也刻意调暗。

中央展台上放着一件需要修复的汝窑。

韩元简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看看实物吧。”

曾慕弦戴上手套，小心地捧起花瓶。在专业灯光下，她立刻发现了问题：“这不是普通的出土损伤。缺口边缘太整齐了。”

“专业的眼光。”韩元简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确实不是自然损坏。这件文物在转手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意外。”

“转手？”

“灰色地带。”韩元简微笑，“有些文物在官方渠道永远无法流通，但在私人收藏家手中能得到更好保护。比如这件汝窑，如果不是我们及时介入，它可能己经被走私出境了。”

曾慕弦仔细检查着花瓶，最终，执着战胜了道德疑虑：“我会修复它，但仅此而己。”

“当然。”韩元简靠近一步，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再次飘来，“你只需要专注于修复工作。报酬会是市场价的三倍。”

曾慕弦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我不需要额外报酬。按照李教授的标准收费就行。”

韩元简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还是老样子，原则性强得可爱。”

曾慕弦没有接话，继续检查花瓶。在底部，她发现了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刻痕：“这里有铭文？”

韩元简眼中精光一闪：“你果然发现了。没错，这是一个工匠标记，非常罕见。这也是这件花瓶价值连城的原因之一。”

曾慕弦放下花瓶，拉开距离，“两周后我会完成修复工作。”

韩元简突然问：“颜峋知道你来这里吗？”

“这与工作无关。”

“只是好奇。”韩元简说，“在考古队时，你们刚结婚不久。现在他还支持你做这行吗？”

“非常支持。”

离开文玩轩时，韩元简准备送她：“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曾慕弦婉拒，“我自己开车来的。”

他坚持要送她到停车场：“至少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曾慕弦也不好再推辞。两人并肩走出文玩轩，一路上，韩元简偶尔说些考古界的小趣事，她偶尔应和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到了停车场，曾慕弦找到自己的车，停下脚步：“谢谢，你回去吧。”

韩元简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路上小心，修复工作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曾慕弦点了点头拉开车门。

回到修复室，曾慕弦立刻开始工作。她将花瓶放在特制支架上，用专业相机拍摄了每一处细节，然后输入电脑生成3D模型。

花瓶高约三十厘米，修长的颈部和的腹部形成优美的曲线。可惜口沿处缺失了三块碎片，腹部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纹。

她先用软毛刷清理花瓶表面的灰尘。每一刷都极轻极慢，汝窑的釉色逐渐显现。

“进展如何？”李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曾慕弦首起腰，说：“表面清理完成了。口沿的缺口比照片显示的更复杂，断裂面呈锯齿状。”

李教授凑近观察，点头赞许：“观察得很仔细。这种断裂方式表明它是被某种利器故意破坏的。”

“韩元简提到过转手时的‘意外’。”曾慕弦皱了皱眉，“教授，关于这件文物的来源......”

李教授摆摆手：“我们只负责修复，不问出处。这是行业规矩。”他指了指花瓶底部，“不过那个隐藏标记，我很好奇。你准备怎么处理？”

曾慕弦调出昨晚做的三维扫描图：“从CT扫描看，标记位于釉下约2毫米处。我打算先用溶剂软化局部釉面，再用微型工具小心清理。”

“大胆的计划。”李教授眼中闪过赞赏，“需要我协助吗？”

“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曾慕弦淡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处理这种复杂情况。”

“下午三点我来看看。记住，宁可慢，不可错。”

接下来的时间，曾慕弦全神贯注地处理花瓶底部的神秘标记。

在特殊溶剂的作用下，局部釉面己经软化。曾慕弦手持微型手术刀，在放大镜下一点一点地清理覆盖在标记上的釉层。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但她不敢抬手擦拭，生怕一丝颤动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突然，刀尖碰触到了什么。曾慕弦立刻停手，调整显微镜倍数。在强光照射下，一组细如发丝的线条逐渐显现，是一幅微缩地图！

“太神奇了！”她轻声惊叹，立刻拍照记录。

正当她准备进一步清理时，手机震动起来。是韩元简。

“进展如何？”简短的信息，却让曾慕弦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她犹豫片刻，回复：“正在处理底部标记，很复杂。”

对方几乎是秒回：“发现什么了吗？”

曾慕弦盯着这条信息，她不喜欢这种被催促的感觉，尤其是涉及文物修复这种需要极致耐心的工作。她回复：“还需进一步分析。”

傍晚时分，她完成了部分修复，颜峋给她打来电话。

“忙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曾慕弦不自觉地微笑。

“我在门口等你。”颜峋说。

“好啊，我马上出来。”

路上，曾慕弦详细讲述了今天与韩元简重逢的经过，以及那件汝窑的特殊之处。

“所以，”当曾慕弦讲完后，他才开口，“韩元简，他对你还有想法？”

曾慕弦摇头：“不重要。我只想认真做修复。”

颜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只是提醒你小心，地下拍卖行的人背景复杂。”

“我会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