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该怎么做

昏暗的灯光下，方英的脸颊上清晰地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那火辣辣的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着。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倔强地咬着嘴唇，嘴唇都泛起了微微的白色。她满心委屈与难过，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远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于是脚步匆匆，刚从刚才那充满压抑的餐桌上站起身来，想要逃离。

可还没等她迈出几步，就被爸爸那宽厚的身躯拦住了去路。方爸爸眼神里满是怒气，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饭给我吃了，要是你饿出了胃病还要老子花钱给你治。”那话语像冰冷的石头，砸在方英的心上。

方英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爸爸，心里一阵刺痛，委屈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然而，她终究还是咽下了满心的委屈，缓缓地坐回到餐桌前。她的动作机械而又迟缓，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米饭。随后，她一个劲地往嘴里扒着米饭，那米饭此时却如同嚼蜡一般，没有丝毫味道，可她却一口接着一口，泪水在心里无声地流淌。

就在方英艰难地吞咽着米饭时，方爸爸不满的话语又冷冷地传来：“吃菜，老子工作这么久才买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方英身子微微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筷子，沉默了几秒后，只好听话地伸出筷子夹菜。

这时，方爸爸用筷子把盘中的鸭腿夹到了方英的碗里，语气中虽依旧带着些强硬，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把鸭腿吃了，给我好好念书。”方英看着碗里的鸭腿，那金黄油亮的色泽此刻却让她的鼻子一阵发酸。她抬眼偷偷看了看爸爸，只见爸爸的脸上还残留着怒气，可那眼神中却又似乎藏着些别的东西。方英的心里五味杂陈，眼眶里再次泛起了泪花，只是这次，泪水里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知道了。”便低头开始吃起碗里的鸭腿，只是这鸭腿的滋味，她却怎么也尝不真切了。

昏暗的灯光下，方英的脸颊上那道被扇出的红印仍未完全消退，隐隐泛着刺痛。在爸爸威严又不容抗拒的要求下，她好不容易才将碗里的饭菜勉强吃完。每一口吞咽，都仿佛带着难言的苦涩。

放下碗筷，方英抬眼望去，只见妈妈正微微弓着身子，一只手揉着酸痛的腰，脸上露出些许疲惫，另一只手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开始洗碗的工作。方英心里一紧，一种心疼的情绪油然而生。她深知妈妈平日里操持家务的辛苦，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妈妈身旁，轻声说道：“妈，我来帮您洗吧。”说着，便伸手去拿妈妈手中的碗碟。

妈妈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方爸爸叼着烟，缓缓走了过来，吐出的烟圈在灯光下袅袅升腾。他皱了皱眉头，语气虽依旧带着几分强硬，却也有着不容辩驳的意味：“快回去房间里面学习，碗我洗。”方英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爸爸，从爸爸的眼神里，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常有的温柔。但长期以来对爸爸威严的畏惧，让她没有多做停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好”。

转身离开厨房的瞬间，方英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爸爸妈妈。灯光下，爸爸的身影显得有些高大却也带着几分疲惫，妈妈则在一旁小声地叮嘱着爸爸注意别把衣服弄脏。方英的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感动，也有对这个家难以言说的情感。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这些复杂的情绪，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虽有些沉重，但心中却也暗暗下定了要努力学习的决心。

夜很深了，台灯在方英的习题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草稿纸上排列整齐的函数图像边缘被橡皮擦出毛边。她捏了捏发酸的手腕，起身时椅脚在地板上刮出细响。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她走向卫生间的单薄身影，拖鞋拖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推开卫生间的门时，洗漱台上的排卵试纸像道突兀的白痕，包装袋上的英文标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方英的脚步骤然顿住，指尖悬在门把手上渐渐发僵。她盯着那盒被撕开的试纸，想起上周爸爸在饭桌上说“女孩终究要嫁人”时夹菜的筷子在半空停顿的模样，想起妈妈总在深夜揉腰时对着镜子叹气的神情——那些被她悄悄咽下的委屈，此刻正顺着试纸包装盒的棱角，在心底割出细细的血痕。

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伸手碰了碰试纸，塑料外壳的凉意渗进指腹，像触到了某种禁忌的秘密。突然，胸腔里涌起一阵酸涩，喉间像是被塞进浸了水的棉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咬住下唇拼命眨眼，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大颗大颗砸在瓷砖上。怕被父母听见，她慌忙捂住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压不住从鼻腔里溢出的哽咽。

转身跑回房间时，拖鞋在地面拖出凌乱的响声。她反手关上门，背靠门板滑坐在地，习题册从手中滑落，纸页散落在脚边。黑暗中，窗外的月光在墙上投下斑驳树影，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晃动。方英把膝盖紧紧抱在胸前，指尖绞着校服衣角，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来——那些被爸爸要求“必须考第一”的夜晚，那些妈妈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藏在鸭腿和牛奶背后的、带着刺的关心，此刻都化作一句句无声的质问，在脑海里反复碾压：

“为什么我不是男孩？”

“为什么我必须懂事？”

“为什么他们总在等一个弟弟？”

她咬住校服袖口，不让哭声外泄，眼泪却浸透了布料。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分针划过十二点的瞬间，方英看见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扉页上用红笔写着“考上重点大学”的誓言。可此刻那些字迹模糊成一片，就像她始终无法参透的、关于自己存在的命题——明明己经拼命做好一个懂事女儿该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拼命生三胎，方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是个“替代品”？

窗外传来野猫轻巧的脚步声，方英慢慢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月光照亮枕边妈妈织的毛线袜，袜尖上还留着没剪干净的线头。她蜷缩着爬向书桌，台灯的光映出她泛红的眼角，手指悬在习题册上方许久，最终落在那句被泪水洇湿的质问旁，用铅笔重重划了道横线——像给某个无解的方程，画上一道倔强的终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