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幽谷回响文心铭

后山的陡坡在夜色降临前显得格外狰狞。嶙峋的怪石如同蛰伏的巨兽，枯黄的野草在疾风中疯狂摇摆。林墨拉着山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尖锐的石块和带刺的灌木不断撕扯着他的裤腿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快！再快一点！

山杏的小手被他攥得生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拼命指着西侧那片越来越近的、在暮色中呈现暗红色的陡峭岩壁。“就…就在那！酸枣刺后面！” 她带着哭腔喊道。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那片区域，正是他发现刻痕、挖掘入口的地方！石头这孩子，一定是听了山杏白天的描述，自己偷偷跑来寻找了！

“石头——！” 林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被呼啸的风声瞬间吞噬，只留下空洞的回响。没有回应。只有风，只有死寂。

紧随其后追上来的王老栓也变了脸色，他虽常年劳作身体健壮，但爬这种陡坡也气喘吁吁。看到那片光秃秃、几乎无处落脚的陡峭岩壁，又听到林墨绝望的呼喊毫无回应，这位向来强硬的村支书眼中也露出了真切的焦急。

“他娘的！小兔崽子跑这鬼地方来干啥！” 王老栓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颤抖。

就在这时，李德贵也带着几个闻讯赶来的壮实村民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手里拿着麻绳和几盏昏黄的马灯。村民们脸上都带着惊疑和担忧，看到岩壁的险峻，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入口在哪？快说！” 王老栓一把抓住林墨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林墨挣脱开，顾不上解释，冲到那片被酸枣刺覆盖的岩壁底部。借着村民举起的马灯光芒，他奋力拨开带刺的枝条，露出了那个仅容一人爬入、黑黢黢的洞口！

“这里！石头可能在里面！” 林墨指着洞口，声音嘶哑。

看到这个明显是人工挖掘、幽深不知底细的洞口，所有人都惊呆了！李德贵更是张大了嘴，老眼瞪得溜圆，身体微微发抖——林墨说的，竟然是真的！真有个山洞！

“石头娃儿！石头！听见应一声！” 王老栓趴在洞口，朝里面大喊。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嗡嗡回荡，依旧没有回应。

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所有人的心。

“栓绳子！我下去！” 一个叫王铁柱的壮实村民二话不说，抓起麻绳就往自己腰上捆。他是石头的远房堂叔，平时话不多，但此刻眼神坚定。

“铁柱，小心点！” 王老栓亲自检查绳结，声音凝重。

王铁柱点点头，接过一盏最亮的马灯，咬在嘴里，毫不犹豫地趴下身子，朝着那未知的黑暗爬了进去。绳子在他身后一点点延伸。

时间仿佛凝固了。洞口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根绷紧的麻绳和幽深的洞口。山杏紧紧抓着林墨的衣角，小脸惨白，眼泪无声地流淌。林墨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拉！快拉！” 王铁柱闷闷的、带着巨大回响的吼声从洞里传了出来！同时，那根麻绳猛地剧烈晃动起来！

“快！拉绳子！” 王老栓和几个村民像听到命令般，立刻死死抓住麻绳，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拽！

“一！二！拉！”

“一！二！拉！”

粗重的号子声在陡坡上响起。麻绳绷得笔首，摩擦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林墨也扑上去帮忙，用肩膀死死抵住绳子，粗糙的麻绳磨得他肩膀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这根连接着生命的绳索上！

终于！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拖拽下，王铁柱的身影一点点从狭窄的洞口被拉了出来！他浑身是泥，脸上也被蹭破了皮，但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蜷缩着的、昏迷不醒的身影——正是石头！

“石头！” 林墨和山杏同时扑了过去。

石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一块明显的擦伤淤青，身上沾满了泥土，一只脚的鞋子也不见了，脚踝处红肿得厉害。他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

“咋样？铁柱？娃儿咋样？” 王老栓急声问道。

王铁柱大口喘着粗气，放下石头，抹了把脸上的泥：“万幸！万幸！洞不深！娃儿是脚滑摔进去的，脑袋磕了一下，脚也崴了，吓昏过去了！没大事！里面……里面……” 他喘匀了气，眼中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敬畏，指着洞口，“里面……里面有块大石头！上面……上面刻满了字！老天爷！密密麻麻的！像天书一样！”

刻满了字的大石头？！

王铁柱的话如同平地惊雷！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从石头身上移开，全部聚焦在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李德贵浑身剧震，踉跄着冲到洞口，不顾一切地就想往里钻：“刻字？真有刻字？！让我看看！”

“老李头！别添乱！” 王老栓一把拽住他，眼神却同样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他看了看昏迷的石头，又看了看那神秘的洞口，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了同样一身狼狈、正紧张检查石头伤势的林墨身上。

“林墨！” 王老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探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洞里的石头……”

林墨抬起头，脸上沾着泥和汗，眼神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王支书，李校长，还有各位乡亲。洞里的石碑，就是我跟孩子们讲过的，那位一千西百年前，为了不让这里的子孙后代永远蒙昧无知，而耗尽心血将蒙学经典刻在石头上的文澜先生所留！这就是‘薪火之志’的源头！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尚未确定如何保护它，如何让它真正惠及孩子们，就发生了石头这事。”

他的目光扫过震惊的村民，最后落在李德贵那张失魂落魄的老脸上：“李校长，您质疑我教的不是正途。现在，您亲眼看到了。这方石碑，这千年前先贤留下的心血，难道也是歪门邪道吗？它难道不比我们那几本破旧的课本，更能告诉孩子们，读书认字，是为了什么吗？！”

李德贵呆呆地看着洞口，又看看昏迷的石头，再看看一脸坦然的林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佝偻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地、颓然地蹲坐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是懊悔？是羞愧？还是信仰崩塌的茫然？无人知晓。

王老栓沉默了。他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探了探石头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红肿的脚踝。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墨，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事实冲击后的动摇。他活了半辈子，只信看得见摸得着的庄稼和工分，何曾想过自己脚下的黄土里，竟然埋藏着跨越千年的文脉传承？

“先把娃儿抬下山！找老孙头看看伤！” 王老栓最终沉声下令，暂时压下了对石碑的追问。几个村民立刻找来树枝和藤条，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石头轻轻放了上去。

就在担架被抬起，准备下山时，昏迷中的石头，眉头忽然痛苦地皱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几个字：

“文…澜…爷…爷…字…光……”

声音虽弱，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李德贵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

王老栓身体一震，看向担架上石头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

林墨鼻子一酸，紧紧握住了拳头。

连抬担架的村民，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这孩子，在昏迷中，念叨的竟是那位从未谋面的文澜爷爷和他的字！

下山的路，异常沉默。只有担架吱呀的声响和众人沉重的脚步声。昏黄的马灯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曳，照亮前路，也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表情。

回到学校，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老孙头己经等在那里。检查后确认石头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脚踝扭伤，外加惊吓过度，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石头被安置在唯一一张稍好的木板床上（林墨让出来的），由他娘守着。村民们渐渐散去，但关于“后山藏宝洞”、“千年刻字石”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小小的青山坳！好奇、敬畏、贪婪、猜疑……种种情绪在夜色中发酵。

王老栓没有离开。他让其他人都回去，只留下了李德贵和林墨。三人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影子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老长。

“林墨，” 王老栓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凝重，他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又指了指床上昏睡的石头，“那石头，还有这娃儿……你打算咋办？”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千年石碑的现世，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搅动了青山坳的平静。是福？是祸？这初燃的星火，又将在这前所未有的关注与暗流中，走向何方？

林墨看着昏黄灯光下王老栓和李德贵复杂的眼神，感受着门外夜色中涌动的暗流，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从未如此清晰。

`教育明灯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完成隐藏探索任务：『先贤遗迹』！】

【教学点+1500！】

【获得特殊物品：[文澜拓片]（永久）。效果：小幅提升对古代蒙学及金石文字的感悟力，微弱提升精神韧性。】

【警告：青山坳关注度大幅提升！潜在风险（贪婪、破坏、迷信）增加！请谨慎应对。】

他深吸一口气，迎向王老栓的目光，声音沉稳而坚定：

“王支书，李校长。石碑，是青山坳的根，是孩子们未来的灯。它不能毁，也不能被埋没。至于怎么办……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