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保家仙

上世纪90年代，我出生在东北白山水库边上的一个山沟沟里。

我出生的过程凶险万分，家里人都说，我本不该降生在这个世上，是我爷强行逆天改命，把我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

这事还要从我出生前说起。

东北一带普遍信五大仙，也就是“胡黄白柳灰”，我们老家也不例外，家家户户都供奉着五大仙家当保家仙。

结果我出生之前几年，老家闹水灾，村子地势低洼，水灾来了不光淹了不少庄稼地，还淹死了几十口人，牲口家禽更是死伤无数，给村里人带来不少损失。

村民们家破人亡，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最后一合计，就把这笔账算在了保家仙的头上。

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结果遇到这么大的灾，也不给托个梦，提个醒，没有半点用。

经过这件事，村里不少人家干脆撤了香炉供桌，不再供奉五大仙。

可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村民们这下算是彻底得罪了五大仙。

不管是保家仙还是出马仙，翻起脸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管你之前怎么供奉他们，祖上和他们有多深的缘分，只要他们翻了脸，就必定闹得你家毁人亡！

最先被闹的是我二大爷家。

那年我二大爷刚过二十岁，花钱找人说媒，娶了个邻村的漂亮媳妇。

成亲过后没多久，二婶子的肚子就大了，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件喜事，却毁了二大爷一辈子。

二婶子怀胎才八个月，就突然早产生下胎儿，这胎儿生出来居然是个圆滚滚的肉球，里头一颤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二婶子看到自己生出来这么个怪东西，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

二大爷是个狠人，咬着牙拿刀剖开了这肉球，却看到一条条绿油油、红眼睛的小蛇从这肉球里头钻出来！

从此之后，二大爷就疯了，二婶子后来下落不明，听说是逃回娘家之后上吊了。

同样的事情不只这一件。

没过多久村里铁柱媳妇也有了，也是怀了八个月就早产。

只不过他媳妇怀的不是满都是蛇的肉球，而是怀了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生产的时候，铁柱媳妇被刺猬身上的尖刺给扎穿了肚皮，大出血难产而死。

听说当时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再往后，又接连有几个女人怀上身孕。

但没有一个平平安安生下胎儿的。

她们生下的要么是蛇胎肉球、要么是带刺的刺猬、要么是长着尖嘴鼠脸的畸形……

下场也都疯的疯，死的死。

村里的老人心里头明镜似的，知道这是保家仙在闹人了。

都说五大仙心眼小，记仇得很，一旦开始闹人，不把整个村子搅得断子绝孙，他们绝不会罢休。

久而久之，村里没有人再敢娶媳妇生孩子，年轻一辈的人纷纷搬了出去，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可说来也是倒霉，偏偏就在这一年，我娘怀孕了，她怀上了我。

眼见着我娘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我爹又急又怕，天天哭丧着脸唉声叹气。

最后还是我爷想出了主意，买来了九只母鸡、九只公鸭、九只鸽子、九对鹌鹑，一共四十五只家禽装满了车。

又备上一筐鸡蛋，两筒茶叶，三壶美酒，就往大山深处去。

我爹问他去干什么，爷爷只有一句话——去救咱娃的命！

这一去，就是五天五夜。

第六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爷回来了。

车上备着的东西也都没了。

见到我爹妈第一句话，老爷子眉开眼笑的说——咱娃的命，保住了！

爹妈半信半疑，问他老人家是怎么保命的。

老爷子也不卖关子，说给我订了个娃娃亲，那一车的东西，就是下聘的聘礼。

他管保我能平安降生，顺顺利利的长大。

唯独有一条，就是在我二十岁那一年，要回村来和我从没见过面的未婚妻拜堂成亲。

一开始爹妈并不相信，心里始终不踏实，但转眼十月怀胎，我居然真的平安降生了。

我出生的那一天，村子里阴雨连绵，据说生我的时候，老家院子里来了一群白狐狸，对着产房吱吱的叫个不停，还抱着爪子三叩九拜。

等我出生后，我娘坐月子的时候，家里窗台上每天早上都会有一只新鲜的野鸡。

我爷说，这是亲家母给送来的见面礼。

还说我这辈子注定要给狐仙当郎君，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林狐君。

我也成了我们村子自从水灾过后，唯一一个平安降生的孩子。

可别人家的孩子生出来不是蛇就是鼠，我家却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村里人心里头难免不痛快，久而久之就开始说长道短。

说我不吉利，是扫把星，是五大仙派来祸害全村的邪祟。

我爹妈受不住这些嚼舌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带我搬走了，搬去了县城。

一晃十多年，除了逢年过节，我基本上很少再回老家。

直到十九岁这一年，村里忽然传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我非常震惊，因为过年的时候我才见过他老人家，老爷子红光满面，中气十足，饺子一口气吃了半斤。

这么硬朗的老人说走就走了，我打心眼里不能接受。

虽说我六岁就离开了他，但我和爷爷感情还是很深的，毕竟不是他老人家，我根本不可能平安降生到这个世上。

所以我一听说这噩耗，马上就要回村给爷爷办后事。

可爹妈却拦着我，死活不让我回去。

还说爷爷的后事，自有他弟弟，也就是我二爷爷给处理。

我一听就急了，亲爷爷的丧事他儿孙不给办，反倒让他的兄弟给办，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不顾爹妈的阻拦，我当天就坐上长途车，回到了老家。

到了老宅门外的时候，只见大门上已经挂上了黑白挽联和一朵大白花。

只是诡异的是，老宅里里外外没看到什么街坊邻居，也没看到我二爷爷，反倒是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狐狸。

见到我回来，这群狐狸齐刷刷让出一条路来。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婉转好听的少女声音——

“狐君，你回来了？”